「一百萬你自己有,我不用操心。我是來送你生日禮物的,上次你走得太匆促,一直沒有機會拿給你。」
陸鴻志回頭示意,侯市君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遞上一個信封。
「是什麼東西?」
「一張照片。」
「我要一張照片做什麼?」
「那是你十歲生日那天所拍的全家合照。」陸鴻志面露懷念︰「你還記得嗎?你穿著一身白色洋裝,像位不折不扣的天使,交握著手在蛋糕前面許願,說你要一個白牆紅瓦的大房子,一輩子跟爸爸、媽媽、哥哥在一起……」
陸宜家啞然地看著陸鴻志,懷疑她耳朵當中听到的濃厚感情。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軟禁她、欺騙她,將她當作瘋子處理的哥哥。
也是從頭至尾反對她與江雅樹的戀情,害得她愛情路上風雨飄搖的罪魁禍首。
他對她做的壞事罄竹難書……
但,他依舊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
一席話,觸動了陸宜家內心深處對過去時光的眷戀。
如果他不是對她如此偏激、如此一意孤行,他們現在依然是相依為命的兄妹,同心協力的為陸家的未來打拼……
「宜家,別再委屈自己……」陸鴻志的眼中有心疼。這一年來陸宜家住在怎樣的環境當中,過著多卑微的生活,他清楚得很。
「別假惺惺了,這一切還不是你害的?」陸宜家怒聲道。
「你仔細想想,江雅樹的死,是我的錯嗎?縱然我對他態度不佳,但也從未干預過你們的感情。」
「你軟禁我,把我當瘋子看待。」
「宜家,你當時的確有輕微的精神焦慮,所以我特地從國外請心理醫生來開導你,我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
「我沒有焦慮。」
「別否認了,宜家,你夜夜失眠,沒有一個晚上睡得好,你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陸鴻志的神情有心疼、有不舍,陸宜家楞住了。
不!她絕對不會對陸鴻志心軟。
他曾經軟禁過她、傷害過她,這個仇,她永遠不忘。
陸宜家霍地起身,趨向前去。
「宜家?」在陸鴻志的驚叫聲當中,陸宜家一把抓起信封,推開大門離去。她腳步匆匆,飛奔出銀行。
她不要留在陸鴻志的視線範圍內,她也絕對不會因為陸鴻志的柔情攻勢而動搖。
連管皓薰她都可以丟到千里之外再也不理,更何況是他!
陸宜家穿越馬路,在馬路上不顧危險的狂奔,直到一頭撞上路人,才停下來。
「小姐,有沒有事?」
陸宜家跌了個狗吃屎,有人好心拉她一把。
「我沒事。」
嗚!好痛!陸宜家痛得齜牙咧嘴。但她沒有對人訴苦的習慣,站起身子拍拍衣裳,故做瀟灑。
她手上還抓著那個信封,往手心一倒,一張照片緩緩飄落。
白色洋裝的純真少女,合掌祈求著美好的未來,身旁圍繞著她摯愛的父母、兄長。
那屬於舊日美好的一切從記憶中緩緩滲出,想著方才陸鴻志說話時的寵溺與眷戀,忍不住一行淚水汩汩流下。
陸宜家掩住面孔,痛哭起來。
第八章
陸宜家重新回到一呼百諾的生活,並不是對陸鴻志棄甲,而是對自己能力的妥協。
她對寫作事業低了頭,決定自行成立出版社,再也不讓人操縱自己。
「可以當人上人,為什麼要卑微的任人評價宰割?」陸鴻志十分贊成她開出版社的想法,找來大批人力物力支持,不過都一一被陸宜家回絕了。
她的芥蒂還在,還沒辦法坦然接受哥哥的援手。
有錢能使鬼推磨,大筆資金在手後,一切順利開展。不到兩個月,出版社在嶄新的辦公大樓正式開工運作。
杜俐芊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張旗鼓的率領一班人每天開八小時會議,討論出版社的風格,客層等等方向。
陸宜家也不甘示弱,要業務、行銷每天報告進度,不擇手段要打響第一炮。
杜俐芊利用自己的人脈,挖來不少知名作者,趁著午餐會報,一一向陸宜家介紹。
「這位是車如許,她專門走男男路線,致力將生命當中所有認識的男人感化成同性戀,最擅長的文風是耽美、鬼畜、悲情、絕望。」杜俐芊指著寬大襯衫牛仔褲,綁著馬尾,戴著一副深度眼鏡,貌不驚人的女孩介紹道。
天!好多不可思議的形容詞。陸宜家膽戰心驚的看向下一位。
「這位是夏原生,她最擅長寫煽情露骨的床戲,字句淺白,用詞大膽,是言情小說界著名的『黃後』。」杜俐芊坦率介紹,說的人坦坦蕩蕩,被她點名的嬌小女孩卻紅了臉,羞澀一笑,頭低得不敢抬起來。
「這位是彭日朗,他最被人稱道的是精準犀利,言簡意賅的武俠風。」一個斯文瘦弱的男人向她點點頭。
「陸小姐,你好,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這樣的男子在每天早上的證券行里可以找到一打,屬於一板一眼的辦事員類型。他鞠躬,陸宜家也連忙回禮。
一介紹完,陸宜家連忙將杜俐芊拉到一旁,竊竊私語。
「你哪里找來這麼一堆怪胎?」
「他們都是這行當中的佼佼者,地位之崇高連我也望其項背,如果現在這棟大樓遭受炸彈攻擊,言情小說界會垮掉一半,多家出版社將會斷炊三月。」杜俐芊使用夸飾法。
「那位彭先生是男人……」
「你怎麼可以有男女歧視?寫作之前人人平等,沒人說男人不能寫言情小說。」
「可是……」陸宜家還有疑慮。
「你答應過的,所有徵稿審稿相關事宜統統由我處理,你不用擔心這一些。」杜俐芊打斷她的話,拍拍胸膛,擺出一切有我的自信樣貌。走出患有憂郁癥的過去,現在的杜俐芊耀眼如旭日東升。
陸宜家別過臉去,微微嘆口氣。
以前的她還有跟好友吵架的活力,現在,她卻興致缺缺,只想從現在的生活當中逃開。
到底少了什麼?陸宜家知道答案,卻不肯承認。
「好吧,交給你,我不過問。」陸宜家聳肩,往外定去。
「一點了,你不是要參加一場出版社座談會?」
「是啊。」陸宜家懶懶應聲,有些意興闌珊,她將臉湊近會議室門邊的香水百合。
「好香,哪來的花?你叫人訂的?」
「不是,是墨非治送我的花。」
「墨非治?他什麼時候跟你搭上線的?」陸宜家眼光一凜。
「皓薰听說你要開出版社,便偷偷派了墨非治來指導我,告訴我一些入門常識。墨先生很熱心,幫了我不少忙,昨天他叫花店送了這束花過來,順便約我吃飯,我沒道理拒絕。」杜俐芊笑眯眯地說,裝作沒瞧見好友的臉色鐵青得嚇人。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一些?他約你吃飯?他知不知道你有男友?你有沒有告訴他你心有所屬?」陸宜家略過幾個她不想听見的關鍵字,直接挑出問題所在。
「我……」杜俐芊尷尬微笑,當作默認。
「人家是好意嘛……反正只是吃頓飯……你最近恍恍惚惚的,我也不想拿這些小事吵你。」
「換言之,你沒有告訴他你有男友是吧?」陸宜家一瞪眼,杜俐芊噤若寒蟬,連忙停下自己的狡辯。
「沒有。」
這女人從來不懂得說不。陸宜家嘆息著,抓起電話,熟練地按出墨非治辦公室電話。
「墨總編,是、是我沒錯……我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告訴你我的好友杜俐芊已經有了一個論及婚嫁的男友,兩人如膠似漆、同體同心,拿尚方寶劍也劈不開、斬不斷他們之間的孽緣,為了你的純情男兒心著想,我勸你最好睜大眼楮,不要被她的驚人美貌騙倒了……嗯嗯?要取消約會?祝她幸福?我會代你轉告她……謝謝你的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