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帶刀入洞房(下) 第4頁

穆開微不動聲色瞥向幾步之遙的康王爺,後者亦輕抬眉睫與她的眸光瞬間對上,兩人皆嗅出那麼一絲古怪。

「原來是柳真人。」穆開微調回視線,對著祈貴妃點了點頭。「黎王殿下在洛玉江上遇襲那日,這位柳真人也在,我與他是有一面之緣的。」

「是是,沒錯啊,就是他,是個很有本事的神人呢。」祈貴妃玉顏發亮,眼楮也閃閃亮光,「之前我這左肩胛骨沒來由地酸疼,疼到都想滿地打滾兒,太醫換過好幾個,就沒一個能對癥下藥,後來是黎王心疼本宮,便向皇上跪請旨意,讓那位柳真人進宮來瞧瞧,本來都不抱祈望了呢,豈料這位柳真人還真有一些神神叨叨的,僅是設壇焚香,將本宮的住所淨化過,我這肩胛骨頓時就不疼了。」

「還有老祖宗養的那頭小雪球兒呢,姊姊,那日我也在場,瞧得可真真的,當真是神人!」說話的是與祈貴妃甚為交好的麗嬪,一樣是雙眼發亮,非常之興奮。

祈貴妃笑道,「可不是嗎?剛巧是那一日呢,老祖宗的小雪球兒掉進湖里,听說撈上來時都不肯動了,柳真人那時隨在我家老五身後,走在花窗長廊上正要出宮,恰巧撞見,二話不說就將小雪球兒接了過去,捧在掌心里輕輕順毛撫模,口中喃喃有詞,不過一刻鐘,小雪球兒就活起了呢。」

「是,真是那樣的!」麗嬪點頭如搗蒜,「姊姊,听說皇上近日打算要召這位柳真人進宮面聖,屆時可行的話,也讓妹妹見上一面,請他解解禪機、說說道法啊。」

麗嬪這話讓幾位妃嬪們全眨巴大眼楮,滿是希冀地緊望著祈貴妃。

「汪、汪——汪——」忽地,一只體型十分袖珍、渾身毛絨絨的雪白小犬從外邊園子沖進開敞的的康閑居內,直接跳到太後的膝腿上。

兩婢子一臉倉皇,正欲上前抱走小雪球兒,太後倒是好脾氣地揮揮手,要二人退到一旁。

沉靜听著眾人閑聊的穆開微此時再次揚睫看去,康王爺沒有像方才那樣與她暗暗交換目光,卻是探手模著老祖宗摟進懷里的小雪球兒,俊龐笑得溫喜。

「太後女乃女乃,這麼說,那位柳真人當真是雪球兒的救命貴人了,還好雪球兒沒事,這起死回生的本事可真令人欽羨。」

太後拍拍康王爺的手,滿眼慈愛道,「要不,明兒個就請柳真人上一趟康王府,幫你也瞧瞧?」

康王爺笑得燦爛,「那倒不急,還是先讓柳真人進宮替皇伯父和各位娘娘辦事。」略頓,笑得更加牲畜無害。「再說了,太後女乃女乃不是已賜給孫兒一件鎮煞寶貝了嗎?這寶貝兒絕無僅有,闢邪樣樣包,孫兒當真喜歡她喜歡得緊,一切都好,無須請誰再瞧。」

康王爺當場「迂回」示愛,眾貴人听得很明白,全以香帕掩唇笑很前俯後仰。

身為康王妃兼「鎮煞寶貝兒」的某人依然不覺有好笑,只覺額際抽緊,隱隱泛青筋。

第十章  來打一架吧(1)

出了宮牆、返回康王府的馬車里,穆開微將祈貴妃所賜的兩盒香膏擱到一旁,打算回去請師父鳳清澄看看這香膏制成是否有異。

康王府的馬車寬大舒適,但她的兩名武婢沒想窩在車內,而是各騎著一匹駿馬,與府里四名年輕侍衛一同跟在馬車兩旁,前頭負責駕車的則是老薛與一名壯年車夫,所以偌大的車內僅有康王爺與她對坐。

有些安靜……事實上是太靜了些。

穆開原本撩簾看向窗外,忽地一把甩掉錦簾,轉過頭注視兩眼直瞅著她不放的康王爺。

見她終于瞧過來,傅瑾熙風目彎彎,遞了碗冰鎮過的酸梅湯過去。

「蘭姑姑今早弄了好一大壺,備了些在馬車內,天氣漸漸炎熱了,你喝些,能降火氣。」

意思是……她現下看起來正在發火嗎?穆開微抿抿唇瞪人,一把奪了他手中的白瓷碗,咕嚕咕嚕幾大口就把那酸冽清甜的湯汁灌光。

她沒料到康王爺會如此嚴重影響她的心緒,以為自己還是很瀟灑的,提得起、放得下,反正兩人是因賜婚才湊在一塊兒,感情又不深,對他的欺瞞行徑實也無須感到太難受。

但……就是不痛快,盡避努力理解這一連串的事,對他,仍覺不痛快。

放下見底的碗,她呼出一口氣,直接問道,「柳言過此人,王爺覺得如何?」

他家王妃不再對他視若無睹,還問起他話了,傅瑾熙心中一喜,竟有受寵若驚之感,藏在閉袖的兩手相互掐緊,他盡可能持平語調。「他先是攀上黎王這根高枝,如今又將手探進內廷,連皇上都想見他一見,很有野心,也很是古怪。且此人來歷是個謎,當日在畫舫上一起游江,曾試著與他攀談,卻也套不出什麼來。」

穆開微眉眸略斂,點點頭。「寶華寺一案因視欽落網而結,瞧觀欽落網後的模樣,倒像神魂受制、被催了眠似的,不管如何審問,甚至大刑加身,答的話就那幾句,但幕後定然還有指使者才是。」

「鳳前輩拿走你那天換下的濕衣仔細查過,說你衣物上殘留的氣味盡避淡了,猶能辯出類似蠱花那般香中帶腥的一抹尾韻。」傅瑾熙微蹙眉峰,「如此亦能解釋為何那幾名船夫以駐泅在江底的黑衣客會同時動作,且只針對你一個,倒也像神魂受制于誰,變成某人的掌中傀儡。」

「嗯……」穆開微亦想起前兩天鳳清澄跟他們倆所說的這事。「師父說西南有幾個地方是有這個能耐的,養出蠱花,再以蠱花養出蠱蟲,若以蠱花作記,被下了蠱蟲之毒的不管是人或飛禽走獸,皆會以飛蛾撲火之姿還朝蠱花作記的東西撲過去……」

「人的意志既被蠱毒侵蝕,懾魂也就容易了,往這些人的神識中埋下指令,再以氣味引動,不動聲色就能引出一場絕殺。」傅瑾照沉聲推敲,袖底探出的長指在盤起的膝上一下下輕敲,這一刻面龐輪廓緊繃到猶如刀鑿般嚴峻。

他倏然抬頭,直直望進她眼里,不容爭辯道,「‘六扇門’捅破寶華寺的場子,擾亂對方的局,那幕後指使者懷恨在心,拿你開刀亦大有可能,在尚未模清柳言過的底細之前,不許你獨自出門。」

「不許?」穆開微兩道利落漂亮的長眉挑高,本能地挺直背脊。「王爺跟我說……不許?」

她嘴上未直接道出,但擺明就是一副「你誰?憑什麼說不許」的姿態,這讓傅瑾熙心中不禁又焦躁起來,好似眨眼間又被他推得老遠。

「你是本王的王妃,我是你的……你的爺,說不許就、就是不許。」他竟結巴了,可見是心虛的,欸,兩人成親至今雖未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但夫妻之間「魚跟水的那件事兒」卻遲遲沒能大功告成,讓他說話都沒了底氣。

穆開微像被氣樂了,胸脯起伏略明顯,嘴角卻高高翹起,皮笑肉不笑。

她調息,好一會兒才道,「這幾日,師父和老薛陸續跟我說起當年在三川口那一晚的事,把我阿娘當時所行的義舉都祥細告訴了我,我很感激,很歡喜,覺得長久以來欲知的事已然解開,想起阿娘時,不再是純粹的難受與悵惘,但師父跟我說,我娘臨終前對你說了許多,師父沒告訴我,要我自個兒問你,師父還說,待我听完我娘的臨終之言,也許就不想當這個康王妃了……所以,傅瑾熙,我娘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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