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難道他該就此不管?再任由她獨自承受一切?不,他不要她再獨自承受苦痛,他要為她分擔那一切。
「哭不能解決問題,我叫妳說!」岡部狠下心,再次逼她面對。
「不要!」
「我叫妳說,妳就給我說!」強制抓開她掩面的雙手,鐵岡部忍住對她淚顏的心疼,硬聲說道。
「你?!」
「說!」
「好,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再也無法承受一切,童慧倫憤然吼出藏于心中十數年的痛苦與悲憤。
「因為、因為你們殺了我的爸媽,你听見了沒有?!因為你們、你們殺死了我的爸媽!」她尖聲狂叫。
「這?!」重擊人心的答案,擊得鐵岡部四肢僵冷。
「殺人凶手、你們是殺人凶手!十八年前,你們在我的面前,殺死我的爸爸,還殺死了我媽媽,你們滿手的血腥!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憤怒與恨意,童慧倫憤握雙拳,眸光憤恨,激動地槌打著近在眼前的他。
「你知道身在日本的我,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有多想拿把刀子狠狠殺死你們這些人嗎?!你知道嗎?!」她淚水潰堤,哽咽尖叫。
「慧倫?!」他心口劇痛。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貪婪、壞心、凶狠的日本人,當年,我的爸媽也不會慘死在你們刀下!」童慧倫緊握著拳頭,一拳又一拳,重重地搥打著他。
她打得手好痛、好痛,但是,再痛也痛不過她哀慟欲絕的心!
「壞人!你們這些壞人,怎麼不去死!」
「我……」看她激動的快發狂,鐵岡部既心疼又心痛。
現在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麼討厭日本,又為什麼一直想離開日本了。
日本,是她心中的煉獄,而他竟……強留她在這痛苦的煉獄里。
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你們殺了我爸媽,現在我也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替我爸媽報仇!」
胡亂抹去泛流而下的淚水,童慧倫狠著眼,憤瞪著他,誓將心中所有的恨意、憤意與怨意,全數發泄在鐵岡部身上。
「你這該死的日本人!去死、你去死!」咬著已沁出血絲的唇,她一拳又一拳的槌,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慧倫……」看著她教淚水浸亮的黑瞳,听著她一再嘶吼出的恨意,岡部緩緩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住她因心中怨恨而一再顫抖的孱弱身子。
「放開我、你放開我!」掙月兌不開他強而有力的擁抱,童慧倫憤仰噙淚雪顏,對他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高頻尖叫。
「你們殺了我的爸媽、毀了我的家,還奪走了我的快樂!我恨你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的!」
「我……我知道。」
「你知道?!」她恨瞠淚瞳,「你真的知道嗎?那你知道他們當時是怎麼殺死我爸媽的嗎?!」
不知打哪來的力道,童慧倫猛地撞開他,掙月兌出他的擁抱,反身一把抓起桌上筆筒里鋒利的拆信刀。
「就是這樣!他們就是這樣……」依著從不曾淡去的可怕記憶,她高舉利刀,學著當年三名惡徒的狠勁,由上往下使勁重重的砍、狠狠的劈。
「不!」駭見她手勁極狠,失去控制,還差點劃傷她自己,鐵岡部急撲向她,奪走她手里的拆信刀。
鏘地一聲,他將利刀擲向對面白牆,轉手緊緊地抱住她。
「不準妳傷害自己!不準!」他憤聲狂吼。
那一聲心痛的憤吼,震懾住童慧倫激動、發狂的心。
「你……你……我也不想啊!但是你……」透過蒙蒙淚水,她見到他眼底對她的心疼與深情,但現在,她真的、真的恨他,因為--
「你為什麼要逼我回憶那一場可怕的惡夢?!為什麼不讓我離開日本?你……我恨你、我恨你!」
握著拳頭,噙著淚水,童慧倫激動而憤力地搥打著他,毫不手軟。
「我知道、我知道,我讓妳恨。」是他的錯,他承受。
「那你知道,我在這里的日子,有多難過、多難挨嗎?!你知道那夢魘天天都緊跟著我嗎甲你又知道,它不讓我睡,就快把我逼瘋了嗎?!這些,你知道嗎?!」緊閉淚眼,她握拳,嘶聲尖叫。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緊閉雙眸,他強忍心痛。他不知道她縴弱的身子,竟承受著他人所無法想象的劇痛恨意。
他也不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她竟無法順利入眠,日子竟過得如此痛苦不堪,更不知道她還得時時刻刻與心中可怕的夢魘對抗……
「我好恨你、真的好恨你!」
「好,我讓妳恨。」這是他欠她的。
「我要殺了你!」她咬緊牙,狠狠搥他一拳。
「好,我讓妳殺。」抽起筆筒里的美工刀,他遞進她手里。
「你?!」愕看手中刀,童慧倫驚仰淚顏。
「我讓妳報仇。」握著她的手,推出鋒利的刀片,他微笑看她。
「為……為什麼你要這樣?為什麼你……」望著他溫柔的笑容,她持刀的手,顫抖。
「因為,我能理解妳此刻心中的恨,但我自知無法完全化解它,可是我願意為妳減少些許的恨意,哪怕只是一點點。」一道水光劃過他的眼。
「你……」她眼眶一熱,淚如雨下。
「我想,如果妳的恨,就像大海那樣深,那,只要我舀起它一瓢水,妳的恨就會少一點。」
「不要、不要說了!」緊閉淚眸,她雙手緊緊握住刀柄。
「如果妳的恨,像喜瑪拉雅山那樣高,那,只要我移走它一擔土,妳的恨就會少一點。」拂過她垂落額際的發,他微笑著繼續說。
「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心軟的,我不會的!」驀張浸淚黑瞳,童慧倫抿緊紅唇,任由清淚順頰滑落。
是他自己願意挨刀的,她不要心軟,她要為爸媽報仇!
「而如果妳的恨,就像萬里長城那樣長,那,只要我搬走它一塊石頭,妳的恨也會少一點的,對不對?」他笑著,問著。
拿出身上白帕,岡部輕手拭去她頰上止也止不住的清淚。
「你……」凝張淚眸仰望他噙笑而認真的眼,她強忍哭泣的唇角,與持刀的手,一再地顫抖著。
她是想殺他,可是,她下不了手!
她沒辦法傷害一個以真心對她的男人,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所以,只要妳肯給我機會、給我時間,我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會為妳舀去妳心中的恨、搬走妳心中的恨,也移走妳心中的恨。」
「你、你……」望進他滿是深情的眼,听著他溫柔的話語,她紅唇緊抿,唇角顫抖,懸眶清淚晶瑩閃動。
再也拿不住傷人的利刀,她手一傾,刀落地,匡啷一聲,她心中架築多年的心牆,也應聲坍塌而崩毀,童慧倫激動撲進他懷里。
「岡部!」緊緊環抱住斑壯而溫柔的男人,她放聲痛哭,哭喊出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深深恨意。
那一再傳入耳的淒厲哭喊,重擊著鐵岡部一向強硬的心。
然,縱使她的哭泣,就像是一把鋒利刀刃,一再狠狠刨劃他的心,教他的心疼得難受、疼得痛苦,他也不要她再壓抑心中的恨。
他要慧倫藉由哭泣,將那糾纏她多年的恨意,一點一滴地抒發出來。
「哭吧,妳就盡情的哭出來吧……」緊緊摟住她哭得顫動的身子,他給她力量與溫暖,也給她……他男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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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岡部的安撫下,哭聲漸歇的慧倫,一字一句緩緩道出這十數年來,她黑暗又冰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