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我?你是怎麼關心我的?把我一人丟在醫院里,不聞不問的嗎!?」
「不,不是這樣,當時,我以為我們都需要冷靜,所以,我白天都忍著不去看你,總是等到你深夜睡著,才進病房看你!」他要她知道他從來沒有遺棄過她。
「這──」他的話教她意外,但,別過頭,忍著淚,她冷道︰「不管怎樣,我是絕不會跟你回台北去的,你走吧。」她把話說得絕。
看著她決絕的臉孔,看著她冷漠的表情,他的心似被利刃剮痛了……
第九章
從清晨到黃昏,從夜晚到黎明,日月星晨相互交移,年復一年,距可玲離開慕家的那天算起,至今已七年了……
原光線明亮的辦公空間,因夕陽西下、圓月升起,而沉浸在一片銀色月光中。
听完旨禮與可玲的愛情故事,同坐于長沙發上的鐘睿豪與蕭伯納,神色同樣凝重,沉默而不語。
多年的依賴與愛戀,在一夜之間被遺棄,一個讓她以為可以就此終身依靠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他安慰的時候,選擇背身離去……
可玲會離開是當然的,會拒絕與他再續情緣,也是可以理解的。
「難怪幾年前,你會突然要我們抽掉給江氏企業的案子。」伯納拍掌兩下,聲控擁有先進科技的室內燈光。緩緩地!遍灑銀光的辦公室,由暗漸亮。
「听說我們案子抽掉後,江氏就倒得差不多,之後又有幾家公司以為江氏內部出問題,也不敢跟他們合作,沒幾個月他們江氏就宣告破產。」睿豪道。
「旨禮,不管怎樣,那一切不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母親她太過極端……」伯納突然想到,「對了,那你母親人呢?」認識多年,他們從未听他提過他母親的事。
「她?」坐在單人沙發里,他斂下眸里的異樣,平諍道︰「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幾年前,她就瘋了,現在人在怡富安養院里。」
「這……」兩人同感震驚。他們都沒听說這件事。
「那件事被我壓下了。」對母親的所作所為,他無法追究,也不想再追究。
只是這七年來,每當午夜夢回、每當深夜時分,他總會想起因被他母親設計陷害、被他重傷真心而半夜傷心離去的愛人。
「在還不知道上一代恩怨情仇、不知道可玲是被她設計陷害的時候,我透過許多管道想盡快找回可玲,想告訴她不管她做了什麼錯事,我都願意原諒包容她。」
「我想,你一定很疼她。」睿蒙道。極少有男人可以在誤會的當口,有這樣大的肚量原諒對方。
「那是當然的,可玲她乖巧單純又聰明,自小到大,她就喜歡膩在我身邊,總喜歡纏著我,雖然她也會怕我生氣,怕我嫌她煩,但她還是喜歡待在可以看到我的地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看著我。」
想起往日緊跟在身邊的她,想起她渴望跟他、看他,又怕挨罵的無辜模樣,他幽暗的眼底有了笑意。
「在當時,我以為自己是偉大的。」才揚上眼的笑意,轉眼已消逝,「因為,為了愛她,我可以包容她的年輕不懂事,只是當真相被揭開,我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可笑,才知道原來我才是那個最需要被原諒、被包容的人……」
回想起自己當年的自以為是,他搖頭輕笑。
「我知道在一時之間,她是不會原諒我的,所以當年,我接受父親的建議,遠赴國外深造,攻讀碩士、博士學位。」
「我記得你還修了一門心理學課程。」蕭伯納想起。想想當時的課業,就已經夠繁重累人了,而他居然還選修不同領域的課程,教大伙感到很不可思議。
「你修心理學課程?為什麼?」睿豪訝異。
「因為我想知道可玲的心理變化,想知道在經過那樣的事情之後,她會有怎樣的反應,想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挽回這段感情,才能挽回她的心。」他苦笑。
如果可以,他更想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教牽系于心的她願意原諒他、接受他。
他的回答教鐘睿豪懷疑自己和伯納,都成了他的研習對象。
「那是不是說,你之所以會刻意接近我跟伯納,也是因為她的關系?因為我們兩個當時都不喜……都對你有點意見?」睿豪略為修飾用詞,含蓄道。
「沒錯,就是因為她的關系。」他不否認。「我希望當我再見到她的時候,不管她是如何怨恨我、厭惡我或是排斥我,我都可以因為有和你們這樣難纏的人交過手,而能順利突破她的心防,讓她再一次接受我。」
「你……」太過坦白的回復,教睿豪與伯納怔住。
「就連我多年來細心維持的完美形象,也是因為她的關系。」他笑著,「我希望當她透過大眾媒體,得到我的消息的時候,我是完美的。」
知道自己被利用,他們生氣也憤怒,但看著他眼底因之而升起的希望光芒,教他們無法對他說出一句重話。
「我希望我可以再像以前一樣,能夠吸引住她的目光,可以強迫她記得我的好,可以讓她永遠都記得我……就算,我一輩子都挽回不了她的愛……」
「這次的名人真情邀訪,也是因為她?」睿豪問。
「嗯,也是因為她的關系。」想著她,他眼底有笑。
「為什麼?她又不認識我們?」撇揚唇角,伯納接續問道。
「你們婚姻幸福又美滿,而我單身一人,我想這樣的畫面透過媒體播送,應該多少可以引發她一些感觸吧。」他希望可以藉此軟化她的心。
「你還真是厲害,這麼懂得利用朋友。」被徹底利用,睿豪忍不住譏諷。
「對你們,我只能說抱歉……」他澹然一笑。他所做的一切,就只為她一人。
「為了找她,你費盡思量,那她為什麼還不願意回來?」伯納想知道原因。
「不應該說她不願意,應該說她沒辦法忘記我曾犯過的錯。」
回想再見到可玲時的心悸,回想她當場所給予的答復,回想她的冷淡言語,一絲水意劃過他的眼。
「當一切誤會解開,她更冷淡了;她說,她早已經不怨、不恨我母親,但是她說她怪我、怨我、也恨我,最後她求我……求我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斂去眼底濕意,抬眼望著眼前的兩名好友,他說出深藏心底的痛,悲傷一笑。
看著他唇角勾起的悲涼,伯納與睿豪兩人相視無語。
情願放棄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想再見到愛了多年的男人,他們可以想象出當年的可玲,被傷得有多重。
「你還好吧?」不知該如何勸慰,鐘睿豪點燃一根煙遞給他。
「沒事。」接過煙,抽一口,望著窗外暗夜星海,他眸光迷惘。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現在……」蕭伯納擰眉道。
熟悉的話語,遙遠的記憶,抓回慕旨禮的注意力,他抬眼看他。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我曾經不只一次這樣的怪過她,我怪她太逞強,怪她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怪她不知道要向現實低頭。」
凝看著窗外,一幕幕塵埋心底多年的記憶,自他腦海里清晰蕩過。
「以前我總希望她可以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告訴我,可是她從來不說,因為她不想讓我為難,也不希望我為她擔心,她總是默默承受著不公平的對待,但是……」
止住未完的話,他神情黯然,抽一口煙,吐出白霧,調適自己不平穩的心情。
「但是那一天,當她真的對我說出心底的委屈,求我相信她的時候,我卻選擇相信自己。」他澹然一笑,「我把她的真心話當成謊言听,把她滿月復的委屈,當成是對我母親的羞憤報復,我……我活該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