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長鞭未及,冷雪梅全身已僵。
她強烈感覺到有一股莫名力量,似欲搗碎她五髒六腑般,一再地在她體內狂亂竄動。倏瞠黑瞳,她緊搗胸口,身形一晃,步子踉艙……
剎那間,一道殷紅鮮血自她口中狂噴而出——
第三章
長久以來一直是皇上商討軍情決策,與議論國事重要將臣的龍薩齊,無論走到哪、行到哪,皆是眾高官大臣及民間富商極欲巴結逢迎的對象。
即使是在邊疆地帶高沙鎮,情況也依然沒變,每日就見當地及鄰近高官與富商陸續登門求見。
可看膩了官場的趨炎附勢及諂媚阿諛後,龍薩齊一點都不想浪費心力在那些人身上,情願將所有時間花在訓練精兵上。
深冬,寒風陣陣,落葉飄飄,西北校練場上沁骨冷風一再狂猛吹襲,但場中受訓的官兵人人揮汗如雨,專注操練而未敢懈怠。
午時,龍薩齊命眾人用膳休息。
吹響一記口哨,他喚來正於馬房外低頭吃草的雷風。
翻身上馬,他策動韁繩按例巡視高沙鎮一回。
確定輪班士兵堅守崗位,邊城重鎮安全無慮,百姓生活作息亦無異樣,龍薩齊即策馬想轉回行館。
突然,他意外見到兀述峰正步出藥鋪,翻身上馬。
「爺。」見到他,兀述峰神情恭謹。
「怎麼,範聞病了嗎?」看一眼他拎在手上的藥包,龍薩齊眼底有笑。
只有範聞才有膽子要兀述峰做這種跑腿抓藥的小事兒。
「回爺的話,不是。」在龍薩齊示意下,兀述峰扯動馬韁與之並騎。
「不是?」龍薩齊頓揚眼。
述峰是他手下大將,除了他和範聞敢動他腦筋外,他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有這麼大的面子,居然敢要求述峰幫忙跑腿抓藥。
「那你是替誰抓藥的?」
「就那位姑娘。」
「她?」龍薩齊這才想起行館里多了一個女人。
「範聞看她難過,就開了一帖藥方子,催我來替她抓藥。」
「誰準你們兩個這樣多事理她的?」他口氣有些沖,「我答應範聞暫時給她一個棲身之處已經夠仁慈了,現在你們還……」
「爺……」
「她偷了冷玉子,又來歷不明,待她傷好了,你就叫她馬上給我走人,免得下次讓我再見到她,一個不小心就失手把她給殺了。」
哼,那天要不是看她被他打得傷重,又莫名吐血,範聞又故意一再暗示一切都是他的不是,述峰也以沉默抗議,他定會把那個女人丟在沙地里,任她自生自滅!
「這……爺,這恐怕還要一陣子。」
「一陣子?什麼意思?」
「爺,那天你可把她給打慘了。」
「你這是在怪我?」他黑眼一揚,怒氣乍升。
「不,小的不敢。只是那位姑娘傷勢太重,不僅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想就算她現在清醒了,也下不了床。」
「到現在還昏迷不醒?」龍薩齊緊擰眉,「那你們將她安置在哪?」
「爺,你不知道?」範聞明明說一切都安排妥當的,怎爺現在還問起這事?
倏地,兀述峰臉色一變。這該死的範聞,肯定是誆了他,又拖他下水!
「我該知道?」龍薩齊蹙眉望他。
「這……這……那一天,範聞他要我將姑娘送進梅築里……」述峰困難道。
「梅築!?」龍薩齊驚揚眼。
梅築一直以來皆是龍家主母的房室,現在他們把人送進那里,不就是向龍家上上下下宣示,她是他將過門的妻子嗎!?
「那你們干嘛不直接把她送到我房里比較快!?」龍薩齊氣黑了臉龐。
「這……範聞是有那樣提起,可我想你們還沒成親,所以最後才……呃……」
驟見主子俊顏更顯難看,兀述峰是一臉的納悶。
「爺,我說錯話了嗎?」
「你、你們兩個實在是——」見他還一副不知不覺樣,龍薩齊怒得策馬狂奔。
那個女人憑什麼住進他的梅築!?
一回到行館,龍薩齊就疾步沖進梅築想趕走她。可,才進房撩開床幔,乍見俯臥床上、臉色蒼白失去意識的她,他欲沖出口的話頓然止住。
因背部有傷而臥睡床鋪的她,看來縴細贏弱,似梢有不慎,即有生命的危險。
剎那問,他心有不忍。
無法深究向來冷血的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婦人之仁反應出現,但他知道在她昏迷之時,自己也只能暫時容忍範閭與述峰替他招惹來的麻煩。
靜看著呼吸極淺,好似隨時就要斷了氣息的她,龍薩齊濃眉微擰。
他好像感受到她脆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也感覺此刻的她就猶如風中殘燭,搖閃欲熄而隱隱牽動人心。
亦如深冬里飄零之落花,惹人心憐,而攫住他幽沉目光……
搖著羽扇,範聞晃進校練場,步向正練著劍術的兀述峰。
「早,武夫。」
看他一眼,兀述峰繼續練著自己的劍術。範聞會突然跑來這兒找他,準沒好事。
「述峰。」範聞再向前示好。
兀述峰哼出一聲。會這樣親切的喊他述峰,可見內情不簡單。
「兀公子。」始終得不到回應,範聞只得再陪上笑臉。
兀述峰冷眼一瞟。突然改口尊稱他一聲公子,可想而知,這事肯定是樁麻煩事。
「好兄弟,你可以理理咱嗎?咱已經無法可想了……」最後一招,偽裝弱者是也。
見範聞連好兄弟都搬出來了,兀述峰決定听听麻煩事到底有多麻煩——
「說吧,到底是什麼麻煩事。」
「不麻煩、不麻煩,這事一點也不麻煩。」
「是嗎?」他懷疑。
「當然,咱只是想請你再帶咱到火龍陣去一趟,如此而已。」
瞧,這事不麻煩吧。範聞笑眯眼。
「再回火龍陣!?」兀述峰倏瞪雙眼,「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險嗎?」
「危險?會嗎?可那天,咱見你對那地形還挺熟的,不是嗎?」範聞懷疑他是嫌載他麻煩,所以才找藉口唬弄他。
「我是熟地形,但那地方還是很危險。」
「那咱們也只能請神明保佑了。」範聞雙手一攤,意即定要他帶路。
「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範聞堅持。
「為啥?」
「因為咱想去找找冷姑娘她有沒帶嫁妝過來。」
「嫁妝?」
「就她那個世界的玩意兒嘛。」範聞沒好氣地敲他的頭。倘若他真能找到一件那世界的玩意兒來瞧瞧,那可夠他得意的了。
「你確定她真是另一個時空的人?」兀述峰對他的時空之說仍持懷疑態度。
「那當然,咱看人向來極準不會有錯的,再說她那天穿的衣裳質料,咱就沒見過,還挺新奇的。咱想,她就算不是穿越時空,可能也是他國來的……」
「奸細!?你的意思是說,她是敵國派來的奸細?」兀述峰一驚。
「哇,奸細可是你說出口的,不關咱的事,你可別想賴到咱頭上。」亂安罪名給未來的主母,重可殺頭吶。範聞瞪他一眼。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快走。」想到行館里可能藏了個奸細,兀述峰急忙拖著範聞快步往外走。
「哎,你這武夫,你是要拖咱去哪兒呀?快放開咱!」被迫三步當兩步跑的範聞,氣得猛揮扇打他。
「不就是上火龍陣去找證物嗎?」述峰行得更快,也將他拎得更緊。
「咦,你相信咱剛說的話了?」
「當然。」述峰應聲道。
「嗯。」範聞滿意地點著頭。這武夫還不難溝通,挺聰明的。
兀述峰一路拖著他進馬房,命馬童拉出愛馬配上鞍轡。
「所以我想……」回過頭,他一臉精明道︰「咱們若想逮奸細,就得先找到有利的物證,才好讓她俯首認罪,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