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並不欠你什麼,我只希望雅姨可以活得久一點……」緊抿著唇,她的淚直落著。
「這樣的希望只會落空。」她眼底的淚水,刺傷了他的心。
不想再見到她眼底的悲傷,他別過臉龐。
「你……」透過蒙蒙水光,她仰顏凝淚看著望向別處卻一臉冰冷的他。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只是這樣好意的話自他口中說出,卻像是在譏笑她的愚笨與無知。而他似也真是這樣的意思,因為——
「蠢。」一句冷淡自他寡薄唇中無情逸出。
那一天,他罵了她,卻也莫名提出代她接手處理雅姨後事的事。
「不。」她還想保有自己的尊嚴。
「你以為現在的你,有能力為你親愛的雅姨辦後事?」
「我……」蒼白如紙的顏容,有著難以掩藏的悲傷。
「你覺得你可以冷靜料理這一切?」
「我……」她緊咬著唇。
「你認為你可以不再悲傷?」
「你……」
「最後,你有辦法將你雅姨的後事,處理得比我周到?」
他每一字每一句都敦她認清自己的處境,也堵得她無話可回。看著神情冷然而自信的他,她像是看見了上天派來踐踏她自尊的男人。
但,一直到雅姨火化那一天,他仍待在她身邊親自為她處理一切,就像是一個她可以信賴的男人。
而對他突然放下一切公事,插手處理杜昕羽親人後事的態度,公司高層干部都感到萬分訝異,也沒人知道他的理由是什麼。
同樣的,昕羽也不知道。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她不想欠他人情。
她感激他幫她料理雅姨的後事,但,欠人的就該還。
只是,一時之間,她沒有錢可以還他。她希望他可以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分期償還。
不再到學校上課,她四處打工賺錢,為的就是能早點還清欠他的錢。
今天,一領到早已預支到所剩無幾的薪水,杜昕羽立刻就到撒皇飯店找他。
走進富麗堂皇的撒皇飯店,杜听羽快步走進大廳旁邊的電梯,
她記得他曾說過他住在三二○一房,只是電梯樓層鍵最高只到三十樓。
想了一下,昕羽按下三十鍵,打算到時再走樓梯上去。
電梯門一開,映入眼簾的豪華裝潢令人嘆為觀止,但她無心欣賞。
「小姐,需要幫忙嗎?」一名樓層保全人員看見她。
「我找關競先生。」
「關先生?你和他有約?」保全人員上下打量她。
未施脂粉的她雖顏容清麗,但一身樸素到接近寒酸的襯衫與牛仔褲,真的讓人很難將她與關競聯想在一起。
「沒有,我……」
「那很抱歉,關先生住的是皇級套房,平常人不能隨意進入。」
「可是……」
「小姐,不是我不幫你的忙,這是飯店規定。」保全一臉歉然。
「那可以請你幫我問問看嗎?我是杜昕羽,如果他不見我,我馬上就走,不會打擾你們的。」
「這可以,你等等。」
配有隱藏式耳機的保全,立即與大廳客房部聯絡。
等了近一分鐘,終於有了回音。
「關先生他剛剛回來,已經答應見你。」保全人員說著,「你到一樓大廳找櫃台,他們會有人領你上去。」
「謝謝你。」趕忙道聲謝,她即搭乘電梯到一樓大廳。
經飯店人員領路經過層層關卡,她終於來到目的樓層。
電梯門一打開,斗大燙金的三二○一房號就映入她眼簾。她對領路人員點頭道謝,即踏出電梯往前走幾步。
站在歐美藝術造型的雙扇木門前,她抬手按下訪客鈐。
等了幾秒,豪華門扉自內拉開了。
看著神情淡然而清雅的美麗側顏,一道異樣神采疾掠過關競湛藍眼眸。
幾天沒見的她,氣色遠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雖然她身穿簡單襯衫輿牛仔褲,但卻也襯出她高挑縴細的窈窕身材,
她黑發柔順披散於後,幾許發絲輕蕩在她耳下,她肌膚白淨,搭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就如子夜星辰般晶亮動人。
即使幾天沒見,他依然記得她這美麗模樣。
側過身,他讓她進入。
「謝謝,不必了,我只是……」她搖著頭,伸手進口袋想拿薪水袋。
「進來,我不想站在門口講話。」轉了身,他往里邊走。
「是。」她連忙關上門,跟上他的腳步。
經過掛有名畫的幽靜長廊,一超大坪數的大廳映入昕羽的眼。
廳內擺飾高貴典雅,而且一百二十度的落地窗設計,也將窗外倫敦景致盡收眼底。
「找我什麼事?」看她背影一眼,關競走上吧台。他為自己拿了一瓶礦泉水,也替她拿了一瓶番茄汁。
「我……」轉過身,突然對上他幽深藍眼,杜昕羽感到有些緊張。
眼前的他看起來猶如皇家之子般尊貴。
他身穿名家西服、領帶上別有一銀色夾飾,白襯衫的袖扣則有鑽石嵌入。
他百分百是個有錢的男人,而她也百分百是個窮人。
不知怎地,昕羽突然有了想笑的沖動,只是一見他冷凝的俊美顏容,她綻揚的笑才淡去。
雖然前一陣子,他經常出現在她左右,但西裝筆挺的他依然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也似乎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給她一種強烈的距離感。
他總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但卻又無法面對他的直盯凝視……
「你如何?來發呆給我看?」發現她對自己的注視,也看見她唇邊隱去的笑,關競唇角冷揚。
餅去近十天時間,他可不曾見過她這麼認真看過他,也沒看過她臉上有著對他的笑。他所見到的就只有—;她的悲傷。
突然,一道異樣感受再次竄上他心口,教他微蹙濃眉。
當初,他就是因為她無法掩藏的悲傷而……而讓這道奇異感覺操控他的理智,進而為她攬下雅姨的一切後事。
他從不是一個心軟的男人,也不是一個有同情心的男人,更不是所謂的慈善家,但這一次他卻因為她而有了異常行徑。
這讓他感到不悅,但也不是很生氣,就只是有點……迷惘。
望著眼前身子縴細、肌膚白皙的她,關競濃眉擰得更緊。
「我、我……對不起。」她霎時紅了臉,「我只是想拿錢來還你,沒什麼事。謝謝你這陣子的幫忙,剩下的錢我以後一定會慢慢還你。」
杜昕羽趕忙將裝有微薄薪水的袋子,放到一旁茶幾上。
「拿錢來還我?」他濃眉挑揚。在看過她的住處與生活後,他不信她會有多少錢可以還他。但,她的心意讓他贊許,「我沒要你還錢。」
「可是我一定得還。」她緊抿唇。
不想與她爭論此事,關競旋開礦泉水瓶蓋,拉松束縛頸子的領帶,仰喉喝下一口水,再遞出手中的番茄汁給她。
「拿去。」
「謝謝,我……」一看是番茄汁,杜昕羽直覺想搖頭拒絕。
但才搖了頭,就因看見他冷眼凝她,而急忙接下,再轉手放到茶幾上。
「誰讓你放下的?喝了它。」他神情微變。
「可是,我……」看著他,她緊抿著唇。
「我叫你喝了它。」他再一次強調。
幾天相處下來,她了解他是個無法忍受他人違背與質疑他命令的男人。
想到他這陣子來的幫忙,杜听羽無語地拿起桌上的番茄汁。
旋開瓶蓋,她擰著眉,止住呼吸匆匆喝了一口。但,才喝下一口,他的冷言冷語又來了——
「我是請你喝毒藥嗎?」
極為勉強地,杜听羽再喝下一口。
只是第二口才入喉,她臉色已然蒼白,且驚瞠雙眸、緊搗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