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在門外的汪平,一看到她出來,立即跟上前。「情形怎麼樣?」
「沒事。」她笑著。
「沒事?」護理站所有人一見她臉上笑意,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
「剛才被他叫滾蛋的看護是第十號。」一名護士小聲說著。
「第十號?」伊人不解。
「就是到今天為止他已經換掉十個看護,之前每一個都是被他罵哭跑走的。」
「對呀,他好凶喔,我也只是一天五次送藥給他吃而已,他就找我麻煩,有時候他連藥也不吃,就當我的面丟進垃圾桶。」小護士嘀咕抱怨。
「還說呢!早上我幫他換藥的時候,他還一直罵我笨手笨腳的。」
「那算什麼?他也這樣罵過幫他做傷口縫合手術的徐醫師。」護理長戲笑道。
「對呀對呀,前天早上徐醫師還想來巴結唐先生拉關系,結果當場就讓唐先生罵得一臉豆花,好好笑。」護理師猛笑道。
「真沒想到外表看起來那麼俊俏的唐先生,罵起人來一點也不輸古代暴君。」
「其實如果唐先生肯合作一點,醫院早答應放人了,也下會強留他到現在。」
由一群人的抱怨與訴苦中,伊人已經了解墨爾至今仍留在醫院的主要原因。
「墨爾以前不會這樣的,他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伊人笑著介入話題。
「唐先生會溫柔?很難想像。」幾名女人同時搖頭。
「等你們也像方小姐這樣體貼溫柔的時候,自然就可以想像到。」一旁的汪平忍不住瞪了幾個女人一眼,截斷她們的閑聊。
突然——
「方小姐,你這里怎麼回事!」汪平指著伊人的手臂驚聲問。
「沒什麼,是我剛才不小心踫翻熱水瓶。」她笑著答。
「哎!這不處理不行,我幫你上藥,快進來。」護理長趕忙拉她進入護理站。
看了看她紅腫的傷處,護理長想起剛才的事——
「對了,方小姐,我覺得你等一下最好也到樓下掛號,檢查一下頭部,萬一腦震蕩就不好了。」她提醒道。
「腦震蕩?」汪平瞪大眼。
「哼哼,你終于知道你家總裁有多狠了吧。」一名護士冷哼數聲,「虧他人長得那麼帥,心腸卻這麼壞。」
「不是這樣的。」方伊人一听連忙搖頭,想為墨爾解釋,「墨爾他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運氣不好,剛好闖進去,所以才……」
「咦?方小姐,你頭發、臉,還有這半邊洋裝怎麼都濕了?」護理長打斷她的話。
「是墨爾看我被開水燙到,想拿冷水幫我退熱,可是他手痛不小心就……」
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此時的狼狽,方伊人笑著撥弄過自己的濕發。
想著他方才的臉紅,她輕聲一笑。
第八章
清晨醒來,他拄著拐杖站立在陽台,任風吹拂臉龐,俯瞰底下人車漸多的寬大馬路。
他以為經過應大醫院那件事之後,自己再也不想看見她,再也不希望她出現在眼前,但自她闖進病房的那一天開始,他總是等待著她每天清晨的出現。
因為他發現只要看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應大醫院的那件事他就不再那麼在意了。
而且就像汪平說的,她是專業的醫護人員,她有她的職責所在。
尤其她還是應大醫院的年輕護理長。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大醫院的護理長,可見除了對工作的熱忱之外,伊人的上司也注意到她不摻雜私念的冷靜與理智。
她,的確定戴有神聖光環的白衣天使。因為,為了其他外人的生命,她連自己的愛人都可以犧牲……
拾手耙過微亂的發,唐墨爾為心底的復雜情緒搖頭嘆氣。
要不是許步能一時失去理智開車撞他,他和伊人之間根本就不會有問題。
只是現在他就算再氣再怨也無濟于事,因為許步能已經當場死亡。
想起車禍主因,唐墨爾抹過一臉的疲憊。
「早。」一聲故作輕快的嗓音,自他身後傳來,打斷他雜亂的思緒。
「你又來做什麼?」整了整心情,他轉過身面無表情看她。
一連幾天,伊人總是一早就提著親自煮的早餐來看他,—直到晚上等他睡著了,才離開醫院自行開車回家。
雖然這段時間他仍然會刁難她,但他已經願意配合吃藥,而近十天時間下來,在伊人細心看顧下,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傷勢好了很多。
「來照顧你。」放下高筒餐盒,她笑著面對他的冷漠。
聞言,唐墨爾冷笑出聲。
如果車禍那天,她可以像現在這樣照顧他,那他會很感動的,但是,她沒有。
為她的專業醫護人員身分,那天,她將他遠遠拋在腦後,不顧他的死活。
「我已經好很多了,明天你可以不用來。」看她一眼,他拄著拐杖走下陽台。
愣了一下,她走上前,扶著他在沙發上落坐。
「可是,你現在還是需要人照顧。」強掩住心底的失落,她笑的勉強。
「這里可以照顧我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他冷言道。
「墨爾,我……」看著他冰冷的眼,伊人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原以為只要幾天時間,墨爾就會回復以前的溫柔,但幾天相處下來,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對她,他不再有笑,總是以冷漠對她,也總是一再的表現出對她厭煩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等他出院後,自己還能不能見到他。
看著他眼底的冷漠,她見不到以往他對她的溫柔。她不知道這一刻,他對她的感情,是不是也消失不見了……
「我熬了排骨稀飯,你快趁熱吃。」斂下眼底的不適,她笑著為他盛滿一大碗的濃稠稀飯。
接過碗和湯匙,唐墨爾當她透明人似的不再搭理她,逕自吃著她帶來的早點。
趁著他吃早餐時間,她整理起他的病床,也將早上帶來的報紙放到他面前。
他才放下碗和湯匙,濕紙巾和面紙盒已經遞到他面前,而她也已經把餐具拿進一旁浴室簡單沖洗。
看她走出浴室又動手擦起茶幾,整理起環境,唐墨雨擰了眉。
看了看時間,伊人到護理台拿他的藥。
「吃藥了。」關上房門,她倒了杯開水連同藥一起交給他。
一轉身,她又做起先前的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做那些事?」二十分鐘之後,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那現在換藥?」不做那些事,她就只剩換藥的事能做。
拉過一旁的專用醫藥架,伊人看著他。
「你!」唐墨爾狠瞪她一眼。
知道他沒反對,方伊人快步上前,小心扶起他走回病床。
「慢一點,別弄痛傷口了。」她連忙幫他調整病床的高度。
「痛也是我的事!」唐墨爾心不甘情不願躺回病床緊閉雙眼。
看著平躺病床之上面無笑容的冷峻容顏,她唇角悵然。
「可是……我也會痛……」
「你——」張開雙眼,他望著上方的她。她的話,他听見了。
抿緊唇,她不再言語,轉身走進浴室洗淨雙手。
回到病床邊,她傾身動手拆解他臉上、手臂還有身上的繃帶。
他身上大部分傷口都已愈合,只是想起當時他傷勢嚴重,無力躺在病床上的模樣,伊人仍忍不住紅了眼。
從事護理工作多年,再大、再深的傷口她都見過,但她從不害怕,她可以面不改色,快速為病人處理上藥包扎;但,每見到他身上的傷痕,她仍忍不住鼻酸。
眨去眼底的水意,方伊人深吸一口氣,想盡快為他上藥包扎。
听著一旁藥瓶與剪刀鑷子趨起落落的聲音,他靜看著伊人動作俐落,卻不失溫柔的為他包扎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