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以那雙黑瞳于驚駭之中所保有的單純,更是令他心中翻騰起一陣從未有過的劇烈悸動,進而緊抓住他向來狂傲的冷色眸光。
對他而言,她該是陌生的。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緊緊地揪住了龍漠斯的心,教他感到心動。
心動?對一名陌生的女子,他竟會感到心動!?龍漠斯緊擰著雙眉。是她那雙黑眸的關系嗎?
*****
看見他深沉的眼,鳳君兒也擰了眉。
回頭一見二六二公車已進站,她再望了他一眼,隨即毫無戀棧地轉身搭上公車,揚長而去。
看著車窗外急速倒退而去的景物,鳳君兒讓自己的腦子也處于空白狀態。她知道自己沒有作夢的權利。
沒有權利的。鳳君兒輕嘆一聲,斂下了眼中微弱的星火光芒。
發現龍漠斯意外地對著已遠去的公車發楞,奉天義微微詫異。這樣的情形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時,一個突兀而宏亮的吟唱聲音,傳進了兩人的耳里。在這時代,誰還會當街吟唱?
天意難違,天意難違,勸龍見鳳要直追;
惜鳳惡龍,惜鳳惡龍,君身罪惡掩情濃;
龍困此世,龍困此世,龍若有情必出世;
鳳女已現,鳳女已現,漠視命運向天諫;
情緣五世,情緣五世,斯龍隨鳳將永世。
龍漠斯轉頭看去,就見一名手捧玉蘭花盤的白發婦人,在紅燈亮起時,步履輕快的向停于面前的車輛兜售盤中的玉蘭花。
眯起眼,龍漠斯忽覺她的笑容十分熟悉且慈藹。
發覺有人在盯視自己,那滿臉笑容的白發婦人高舉手中的玉蘭花,朝他笑了一笑,而嘴里仍持續吟唱著那一句句無人了解的詞句。直到綠燈亮起,她才轉身走上行人道,投入往來的行人之中,隨著人潮漸行遠去。
那詞中的意思听來雖不甚明確,但奉天義仍听出了個大概。看向龍漠斯陷入沉思之境,奉天義知道他也意會到了。
只是,那婦人是誰?為何能隨口吟唱出有關龍家長子的命定情緣之說?而她指的「鳳」是剛才那位女子嗎?或者,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龍先生,要把先前那位小姐給找出來嗎?」他開口問道。奉天義知道,就算沒有那首莫名的詞句,由龍漠斯方才對著那輛公車去向而出神的情形看來,他對那個女孩是有興趣的。
奉天義的問句,讓龍漠斯回過神。剛那婦人的話是造成了他的一絲困惑,但,一個巧合有需要他如此認真看待嗎?
「不用,就結她一次機會。」望一眼擁擠不堪的車流方向,龍漠斯突然笑了起來。「如果下次踫到再收起來。」
他向來就喜歡挑戰,尤其喜歡挑戰這種忽略他、且毫不將他看進眼里,而急于逃離的女人。
只是,除了在夢里,他似乎也曾經在哪見過那雙深邃大眼。龍漠斯眯著眼,搜尋著自己腦海里所有的相關記憶--
須臾,無情薄唇忽地揚起一道罕見的笑意。
不須傷神的。就如同以往一般,只要他對她有興趣,就算她是政壇名門閨秀、商場盎家千金也一樣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即使她已經結了婚,他還是會有辦法的。
因為掌控別人的生活是他與生俱來的--
興趣。
第二章
放下手中的報紙,鳳父神色凝重地看向正盯著螢幕的麼女鳳君兒。
其實身為老麼的她該是最幸福的,單身未婚又有一份算是不錯的收入。倘若她能再為鳳家……
鳳父知道自己的身子,再也撐不久了,只是他始終牽掛、憂心鳳家是不是真的會斷在他這一代?
鳳家香火的傳承問題,是他截至目前為止唯一懸而未決、卡于心中的憾事。雖然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鳳父從大開的房門中,看向躺在床上早巳沉睡而發出大響呼聲的鳳司霦。
司霦是他的兒子,一個痴傻低能的孩子。如果當初他不要因為妻子只生下三個女兒,而在親戚的建議下為子嗣的問題領養了司霦,或許今天他的遺憾只會是沒兒子這事,而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煩與後悔。
因為,任誰也料想不到,當初可愛的司霦會因為保母一時的照顧疏失,而摔下床撞壞腦子,變成一個無法融入社會,任人欺負也無法正確表達出自己情緒的孩子。
他知道君兒一向很疼這個弟弟,只是,他不希望她為了司霦而誤了自己的一生,更不希望她因長輩及老大思葦的婚姻失敗,而抱持單身的想法,畢竟老二思誼的婚姻還是很幸福的。
況且,長久以來,他早巳將鳳家的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他希望君兒能為鳳家擔下延續後代的傳承重任。所以,他一定要再和君兒談談招贅的事。
「君兒。」
「爸?」她的視線從電視螢光幕移向父親。
「嗯--」在得到女兒的注意力之後,鳳父輕咳一聲。「女孩子家長大了就該嫁人,有適當的人選,記得帶回來讓我看看。」
看了父親一眼,鳳君兒笑了一下,又將視線重新定回螢幕上。
這問題還有需要再提嗎?如果她真想結婚,早在二專畢業那年,就會答應學長齊郡諺的求婚,而移民到南非。只是,她知道自己離不開台灣,也拋不下台灣的所有親人。
雖然當時知道這事的大姐及二姐都對她說︰「去吧,家里有我們在,你不用擔心。」但,她還是狠不下心也舍不得,她們是姐妹,理當一同守護鳳家的。即使在齊郡諺說出願意為她放棄移民留在台灣,她還是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她從沒告訴過郡諺真正的原因,只對他說了一句,娶她是一種負擔;之後直到他搭機出國就再也沒見過他。因為,她不想讓他一直抱持希望。
她知道郡諺是真心對她好,也很愛她寵她,但是,在愛情與家庭之間,她選擇了後者,也選擇了保留自己唯一的自尊。雖然她對兩人的分手感到難過,卻也只能無奈地默默接受。
這事她從沒對父母親說過,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
只是,當這話題一旦再被提起,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將有可能被迫改變。
「只要他肯住到我們家,願意讓一男一女繼承我們鳳家的姓,這樣……」鳳父仍繼續的說著︰
鳳君兒听到這兒突然輕揚起唇邊的一記諷笑,並教自己不要再去在意。她真的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一再的對她提起招贅的事。她不懂鳳家有什麼資格與條件,足夠吸引男人肯為她放段而入贅鳳家。
入贅?如果鳳家是名門望族、是富豪之家、是商場老大或是政界龍頭,或許還有男人會因為可以少奮斗幾十年而慎重考慮。但沒車、沒房、沒錢財、也沒權勢的鳳家,憑什麼要人家入贅?更何況,鳳家還有一個智能不足的家庭成員。
鳳君兒轉頭看向房內的鳳司霦。司霦都十歲了,然而,他仍無法獨自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更無法保護自己,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他的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
縱然司霦是眾人眼中的殘障,他還是她的弟弟。是她一輩子也無法狠心拋下的負擔。
要娶她就得入贅鳳家,就得承受外人對鳳家的特殊眼光。所以,這樣的她如何能答應郡諺的求婚?
打從知道小她十歲的小弟將一輩子靠家人照顧,打從知道父親有意要她招贅的想法後,她就從沒想過結婚的事了。
或許是她沒有像二姐及大姐在交往之前,就坦白告訴對方,小弟是領養及低能事實的勇氣,所以,她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