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漠斯轉頭一看,就見到那名白發婦人正立于行人道旁。她臉上依然帶著慈藹笑容,手上仍拿著一串串的玉蘭花。
是巧合還是天意?龍漠斯十指倏地緊握成拳,步伐堅定的朝白發婦人走去。他相信,如果自己再清醒一點,他一定會恥笑自己是急病亂投醫,否則,他怎會妄想在一名陌生的老婦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現在,他沒有恥笑自己的時間。
「她在哪里?」龍漠斯急切的問道。
「誰呀?」像是對他早巳熟識,白發老婦不徐不緩的問道。
「你口中的鳳女。」看著她的眼,龍漠斯突然覺得自己焦躁的心,竟漸漸的平穩下來。他訝異的感受著此刻與她的接觸。
「既是鳳女,耶當然就在鳳巢中。」白發婦人眼瞧前方,微露些許笑意。
鳳巢?龍漠斯頓時眼楮一亮。
他剛才真的是被鳳兒眼中的恨意給駭得忘了思考,不然他怎會沒想到,以君兒將鳳家視為責任之際,她是一定會回鳳家去的。不管如何,鳳家是君兒除他之外僅剩的唯-歸處了。
只是,她當時眼中的恨意……
霎時,龍漠斯眼中原有的亮光都黯了下來。就在他陷入困境之時,耳邊又再度傳來白發婦人似另含深意的詞句。他闔上眼,靜心听著。
命定情緣墜紅塵,
龍飛鳳舞戀情深,
追鳳為龍今生事,
鳳去龍悔一世情呀一世情。
命龍追鳳?鳳去龍悔一世情?這可是一句命令及警語?龍漠斯猛地張開眼,一抹驚愕飛快地掠過黑沉的眼底。
揚起頭,龍漠斯想對她再問出更多的事情,只是白發婦人早巳不見蹤影。
他轉看著四周,然而在洶涌的人潮之中,龍漠斯卻失去了那名白發婦人的行跡。
她是誰?龍漠斯忽而仰頭望向藍天。在這個科技時代,他實在是無法解釋與白發婦人兩次相遇的巧合及接觸。
只是,不管如何,就像那詞中所述的「鳳去龍悔一世情」,如果他今天不找到君兒問清楚原因而放手由她離開自己,那他勢必將悔恨一生!
*****
在理過了混亂的思緒之後,龍漠斯急電召來奉天義駕車送他直奔鳳家。
一進鳳家門,龍漠斯即看見正坐于大廳中,一臉沉思的鳳父。
不須多說些什麼,鳳父已自他的眼中得到他想找君兒的訊息。他抬手直指屋內第三扇緊閉的房門。
「一回家,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里了。」
一旦確知她真的回到鳳家,龍漠斯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隨即又記起事情尚未解決,而直沖到她的房門前。他要知道君兒為什麼會對
龍漠斯深吐氣息,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以對。他抬手敲了門。
「給我一個理由。」隔著房門,龍漠斯鎮定的開口。「給我一個--恨我的理由。」
房內的沉靜,讓他擰緊了眉。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錯了?他以為自己一直是呵護著她、寵著她,盡心的為她除去一切煩心且瑣碎的事;可是現在君兒的態度卻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曾于何時做了讓她無法原諒的事。
「我說過,有問題要直接說,不要讓我用猜的。」他繃緊一張森寒的臉龐,冷靜的問道。
只是,他依然沒有得到房內任何的回應。
「為什麼不說?難道這個問題已經嚴重到讓你直接判我死刑?讓我一點辯白的機會也沒有?」
房內的沉寂,讓龍漠斯的心頓時像來到北極一般的冰寒。
「你不說話,就是決定判我死刑,不讓我有翻身的機會是嗎?」一層黑影蒙上了他的眼,
他哪里錯了?他到底哪里錯了?龍漠斯闔上眼,無力而頹然的以額抵著她的房門。
誰能告訴他,他到底是哪里錯了?
為什麼她要這樣對他?為什麼她不懂得珍惜他對她的愛?為什麼她要不發一言的以沉默相對?
「你明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明知道我為了你可以做盡一切事;你也明知道我真的愛你,那為什麼,為什麼你連一次辯白的機會都不給我?你告訴我好嗎?不要讓我瞎猜。」
為什麼他要這樣懇求她?為什麼每遇到她,他就完全沒了應有的理智?愛人就是這樣的嗎?愛得改變了自己原有的個性,到最後卻依然被她的沉默給一腳踢開?
「難道,我和你之間就這樣了?就這樣--」他說得心都冷了,碎了。「算了?」
「你回去吧。」隔著房門,龍漠斯听到她微弱的回應。
龍漠斯倏地站直身子。他相信只要君兒肯開口,他們之間就應該還會有轉圜的余地。
「一個理由,現在我只要你一個理由,只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從此就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如果--」他緊握住身側的雙拳。「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像是隔了許久,他終于又再听到她的聲音,只是那一句話,卻教他背脊竄起一陣寒意,讓他全身一僵。
「你--」她的聲音微微顫著。「你曾經想關掉司霦的呼吸器。」
那是一句悲愴的控訴。
龍漠斯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撞上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鳳父。
在轉頭看見鳳父的剎間,龍漠斯急速的調轉過頭移開視線,他不想在鳳父的眼里看見另一道恨意。
當初,他之所以會有那個念頭出現,也是因為他想親手結束掉造成君兒痛苦的源頭。
他錯了嗎?為了不讓君兒再為了司霦的情況痛苦下去,而想結束掉司霦的生命,他錯了嗎?他冶峻的臉頰微微地抽動著。
不,他沒有錯。如果時間重新來過,為了君兒,他還是會這麼做。龍漠斯突然抬起頭,堅決的告訴自己。
就一般人來說,他或許錯了,但是,讓一個已經沒有意識的人來困擾、影響還活著的人的生活,這樣又對了嗎?
他是可以擔起司霦往後的一切起居生活,但是,他見不得愁雲慘霧密布在君兒原該歡笑的面容上。
他要她快樂。
他是沒有權利結束司霦的生命,但是,他絕對有權利為君兒除去一切會導致她不愉快的因素。
他會做的,即使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犧牲司霦。如果--
如果人真有靈魂,真有輪回,他相信司霜也會同意他的做法。他相信那個叫司霦的小男孩也會不舍君兒,不舍家人為他牽掛一生的。他真的相信。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司霦才會自己安靜的離去吧。
泵且不管是天意,是巧合,還是司霦的自我認知,都是站在他龍漠斯這一邊的。
他,沒有錯!
「我知道司霦是自然死亡。」鳳父定眼看向立于跟前,一臉冷然的龍漠斯。「但是,你真的曾經想結束司霦的生命嗎?」
打從第一眼,鳳父就感覺到龍漠斯是一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男人,只是,他有必要對一個毫無行動能力的小孩子動手嗎?這,真的說不過去。
所以,他想知道龍漠斯心中真正的想法。
「沒錯。」他要自己坦然地面對鳳父的質詢。
「為什麼?」鳳父質問道。
「因為,我不要君兒為司霦的情況再痛苦下去。」他知道每個鳳家人都有資格質問他為什麼,也都有資格知道他所依持的理由。「以我的能力,我絕對可以照顧司霦的後半生,但是,我不要君兒日後生活在司霦的陰影之下,我不要君兒過得不快樂。」
「你認為結束掉司霦的生命,君兒會感激你?會快樂?」鳳父明顯地一怔。
「不!她只會恨我,就像現在這樣。」看著仍然緊閉的房門,龍漠斯無力一笑。「我只是想而已,她就已經恨我了,那如果我真的動了手,她還會快樂甚至感激我嗎?不會的,她只會恨我一輩子。」他搖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