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外晨光燦亮,夏家別墅里的早餐如往常一樣,準時于七點進行。
「允騰有打電話回來嗎?」一坐入餐廳,夏謀遠的詢問立即拋落。
「想也知道不可能。」
「玄之。」阮耘秀低聲提醒坐在對面的小兒子,他大剌剌的回答極可能惹惱他父親。她轉向丈夫,婉轉低道︰「允騰在休假,沒重要事不會打電話回來。」
「昨天婚禮沒舉行完就走人,難道他不用為自己不負責的行為道歉嗎?」
「大哥要是真不負責,昨天的婚禮根本舉行不了。」就算冒著被父親罵,夏玄之也要替手足說話。昨晚大哥能待到婚宴結束前二十分鐘才蹺頭,已是天大的奇跡。
「那他不說一聲就連夜離開台北,更關掉手機是什麼意思!」都還沒去他的住處找他,玄之就收到他已出發到花蓮的簡訊,成何體統。
「是什麼意思,爸應該比誰都清楚。」盡避收到母親要他噤口的暗示,扒著稀飯的他仍舊小聲咕噥。
大哥不迅速走人,難道等爸上門反悔允假決定,再跟他大吵一架?他會留簡訊,是要安媽的心。
夏謀遠刻著歲月痕跡的臉龐又凝肅幾分。他當然清楚大兒子的回避心思,但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他不滿。
「你等會兒和宣劭柔聯絡,看你大哥是不是真在花蓮,住哪家旅館。」夾菜到碗里,他邊下命令。昨天他要宣劭柔留下手機號碼。
「這樣做不好吧!允騰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你要是讓玄之今天就問他的行蹤,引起他的反彈,恐怕會讓我們找不到人。」阮耘秀出聲阻止。那孩子平時的壓抑順從全為息事寧人,不想與父親爭執,一旦逼得他忍無可忍,謀遠只怕會失去這個兒子,由這次的聯姻事件,他難道還看不透?
「你就會替他說話。」
「媽說的是事實。」聲援母親反惹來父親凜厲的嗔視,夏玄之識相的改口,「幫腔不行,請教爸問題總行了吧。大哥的婚禮已經勉強舉行完,接下來是否就等三個月後,對外宣布他和藤原千金離婚的消息?」
那個藤原亞奈八成早有意中人,才會放棄大哥這麼出色的男人,發放離婚消息正好還大哥婚姻自由。
怎奈他父親卻說──「這樁婚事不會以離婚收場,藤原岡治表示會積極尋找他女兒,找到就會帶來交給允騰。」
夏氏與藤原兩大集團的跨國合作,是他早已計畫好的藍圖,這場聯姻自有維持的必要。
也正因為藤原岡治瞞到婚禮開始前才告知他女兒逃婚,對他做主找人充當新娘並無話說,而對于他未能及時趕回台灣主持婚禮,則以他被重大合作案絆在國外加以掩飾。
「吃飽你就到公司,允騰不在,你這個總經理給我用心點。」比起被他欽定集團接班人的大兒子,玄之要磨練的地方還很多。
「知道了。」低應著,他將視線望向母親。大哥要是知道爸仍硬要藤原亞奈當夏家的長媳,不曉得會如何大發雷霆。
讀出他眼里的憂慮,阮耘秀微搖頭示意他別提起這事,免得他爸又做出什麼不利允騰的決定。她只希望允騰在爭取來的假期里好好散心,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蒙的睡意中,宣劭柔听見斷斷續續的喊聲。
「喂,醒醒,宣劭柔。」
好吵,是誰在喊她?
「有沒有听見?別睡了,起來。」干擾的聲音不罷休的侵佔她的耳膜,一只大手跟著輕拍上她的小臉,加入喚醒她的行列。
密長眼睫終于張開,一張好看的俊酷臉龐映入她惺忪的睡眼。這張臉是……
「夏允騰」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她驚呼的由枕中翻坐起來,「你怎麼會在我的住處?」
之前她作了自己成為另類後備新娘的夢,暗自慶幸昨夜的一切原來是夢,怎知一覺醒來床畔就站著俊儻非凡的新郎──夏允騰。
「你還在睡。」雙手環胸,他涼涼的俯視她。這個會賴床的小女人還沒醒?
小腦袋隨著他的低問回想,總算記起昨天他載她回到花蓮已是半夜,他原欲投宿旅館,是她心軟讓他在她的租屋處暫住一晚。
「我想起來了啦。可是你應該在客房,怎會跑進我房里?」她窘促的下床,頭一回遇上一早起來身邊出現個男人的別扭情形。
他靜靜的看著她,她身上穿著向他借的那套米白色休閑服,昨晚他沒注意看,現在才發覺她折起過長的衣袖與褲管,有點滑稽,卻又有點……可愛。加上她長發披肩,素顏卻更顯清純的模樣,他竟覺得他的衣服很適合她。
發覺他打量的視線,宣劭柔揪著衣擺,尷尬解釋,「昨天回來太累,卸完妝我提不起勁沐浴,打算早上再盥洗,所以才沒換下衣服。」
他不會譏笑她是個邋遢的女人吧?
「我肚子餓了。」他天外飛來一句。
「嗄?」
「我肚子餓了,你要準備什麼給我吃?」
愣眨兩下眼,她終于弄懂狀況。「你進我房里叫我起床,就是要我弄東西給你吃?」
「這是你家,早餐當然由你準備,我一餓脾氣就會變差,你再拖下去,待會兒我吼人你可別怪我。」他的濃眉愈皺愈緊。平常他有成堆忙不完的工作,三餐幾乎全在公司解決,知道他不能餓的脾性,他的特助總會適時準備食物到他辦公室。昨天他沒吃什麼東西,早上肚子特別餓,很自然就想到找她解決民生問題。
「哪有這樣的,我怎麼不知道我還得負責你的早餐?」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總之趕快進廚房弄吃的就對了。」拿過吊衣架上一件薄外套披上她的肩頭,他不由分說的環著她離開房間,現在沒什麼事比填飽他的肚子重要。
人都被「綁架」了,宣劭柔只能進廚房為他張羅吃的,簡單的做些炒面與培根加蛋三明治。當她倒好給他的柳橙汁與自己要喝的牛女乃,坐在餐桌前的他已將一盤炒面解決大半。
幸好他不挑食,否則他也許會把廚房燒了。
落坐他對面喝著牛女乃,她不禁納悶,昨天她好像听說他是夏氏集團的副總裁,此刻就算他大口吃東西也照樣好看,這樣一個家世與相貌均優越的男人,他的準新娘為何會落跑?
「你肚子餓除了會吼人,是不是還會踹人?」他的未婚妻受不了,所以逃婚?
「你當我暴力狂。」他頭也沒抬的回答。餓過頭,他僅會交代特助和玄之「加倍」工作,讓他們叫苦連天。
「那你還有什麼壞習慣?」
「什麼意思?」
「不然為什麼──」
為什麼你未婚妻悔婚不嫁你?到口的疑問她及時煞住,沒忘記昨晚提到他未婚妻時他憤然的低吼,此時問他這種敏感問題,無異是另一次的殘忍傷害。
「沒什麼,只是有些好奇。」聳肩帶過,她拈了塊三明治吃。
夏允騰微抬眼看她,總覺得答案不僅她好奇這麼簡單。
「在花蓮這段時間你打算住哪里?」禁忌話題不能談,這個問題有必要一問。「我是可以分租你房間,但我爸媽知道後會很麻煩。」
「我沒打算賴住在你這里,隨便一間旅館都能投宿,若不巧遇見熟人,追問起你這個新娘,我會視情況應付,不會逢人就拉你出面。」吃完炒面,他抽面紙拭嘴,無所謂的述說打算,其實昨晚他就有意找住的地方。
這該是她樂意听到的回答,可她卻奇異的感到他話里的孤單,胸口一窒,惻隱之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