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定孤獨的命運,她早就明白,不該感到心痛,可當她發覺自己竟不自量力的渴望權遐邇愛上她時,她的心止不住地隱隱抽疼,一種痴心妄想的痛。
他是要了她,即使溫柔得待她有如情人,但,那只是他一時的意亂情迷,又或者他只是在要回屬于他的「債」——他曾說,三年前她就該是他的。
縱然如此,她也不怪他。倘若這輩子真注定她沒資格愛人,那麼昨夜和心愛之人的綺麗纏綿,夠她回憶一輩子了。
接下來,也許她該離遐邇遠遠的,遠遠的……
權遐邇買到了要給夏敏的禮服,火速回去拿套西裝,他又飛也似離開住處,沒發覺一輛灰白色箱型車從他的住處開始,一路跟在他後頭。
不知為何,他心底有股莫名的不安,像生怕夏敏會偷偷溜走,一想,他腳下的油門也踩得更用力。
「哇操!這目標飆那麼快,我怎麼下手。」灰白箱型車內的黑衣男子暗咒著,只得跟著催緊油門。
終于,權遐邇在夏敏住處附近的小鮑寓,瞧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將車停靠路邊,他急匆匆下車,腳步疾快的朝她走去。
她該待在屋里等他的,怎會跑出來?難道她想逃?
「遐……邇?」無意間瞥見熟悉的人影,夏敏恍惚怔住,她因心煩意亂出來透透氣,不意會遇見他。
不由自主的想迎上前,她猛地想起自己要遠離他的決定,視線一瞥避開他,就要走往旁邊。
忽地,她瞟見不遠處一名戴著墨鏡的黑衣男子,赫然在車窗內拿著一把槍,而且就對準……
不!
「遐邇,危險,」
「砰——」
一聲槍響,被推倒的權遐邇只見夏敏純白上衣上心口的位置驟然間渲染出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她整個人猶如飄搖的落葉癱倒在地。
他渾身血液降至冰點,淒厲嘶喊,「夏敏——」
「你確定你教訓的是權遐邇?傷到他哪里?要他別打權家主意的紙條扔給他沒?」
當手機里傳來成串的追問,灰白箱型車的駕駛早已將車飆到隱密的所在。
「你以為我混黑道混假的?我請那小子肩頭吃了顆子彈,留住他的小命,交易到此算銀貨兩訖,照我們道上的規矩,永不聯絡了。」
切斷電話,男子發動車子迅捷離去。
今天的任務失敗了。他是照著雇主傳真的照片、資料,找到下手的目標,誰知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壞事。見到那名女子被他好死不死打中心髒,他逃跑都來不及,誰還記得丟那去他的鬼威脅字條。
他會撥電話是先聲奪人,反正他子彈射了,也打到人,兩百萬的「教訓費」更是早已到手,那個搶挨子彈的女人八成活不成,聰明如他,當然是當這門生意完成,趕緊避風頭去要緊。
同時間,遠在新加坡這頭的「雇主」,正滿意竊喜的盯著電話。這下諒權遐邇不敢再對權家有任何非份之想。
冷不防的,書房門砰地被粗魯的推開,盧穗慈原本要喝斥的不悅在看清進門之人時,全數轉為驚詫,「曜庭?你不是到公司上班,怎麼突然回來了?」
「有份資料忘在書房。」回話的聲音沒有溫度。
她由檜木書桌前站起來,「什麼資料?媽幫你找。」
「你要人找遐邇哥麻煩?」冷利的詰問如刀劈向她。
她震驚,瞧清兒子臉上的憤怒冷然。「媽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還要裝蒜!」
吼聲震天,權曜庭眼里全是痛心的怒火,一步步逼近母親,滄涼落話,「我全听見了,你剛剛電話說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听得清清楚楚!」
他萬萬沒料到回來拿遺漏的資料,會意外讓他揭發母親教人膽戰心寒的面目。
盧穗慈被逼退得跌坐回皮椅里,暗怪自己疏忽大意,以為家里只有她在,書房也沒人敢隨意走動,便放肆的講電話。不過事情敗露又如何,曜庭終究是她的兒子。
「既然你全听見,也該知道媽只是讓他受點教訓,沒什麼。」她鎮定如常。
「沒什麼?你連半點買凶傷人的卑鄙念頭根本就不該有,居然還說得這麼冷血!」
「我卑鄙?真正有心機的是權遐邇!他自始至終都想接掌權氏,我不過是給他點教訓,要他別對權家的財產痴心妄想而已!」
「遐邇哥根本不在乎權家半分半毫。」
「鬼才相信!」她大力拍按桌子跳站起來,眼底滿是憎恨。「你知不知道,打從以前能得到你父親全心寵愛的,就是權遐邇的母親!就算我再怎麼討好你父親,他對你二媽的關心永遠都比我多!
「還有權遐邇,你父親雖然和他不對盤,但他最中意的兒子一直是他!什麼都栽培他,凡事都指望他,事隔三年,你父親甚至跑去台灣要他回來接掌權氏,我豈能讓權遐邇如願!」
「就因為這樣,你從我這里要到遐邇哥的住址,明里說要找時間探望他,暗地卻找人暗算他?!」他的心一點一滴涼透。
「不給他點教訓,他如何掂清自己的斤兩。」
眼前布滿妒怨陰惻的臉孔,他只覺陌生。「真正痴心妄想的是你。你從來不曾真心發覺遐邇哥的卓然優秀,只是一心妄圖奪得權家的所有。」
寒沁的看著她,他冷絕再道︰「你可以再繼續狠心算計下去沒關系,屆時我可以向你保證,你頭一個失去的,將是你自己的兒子。」
語畢甩身就走,權曜庭渾身冰顫。
悲哀啊,活了二十五個年頭,才發現自己母親的工于心計。他竟還傻傻的要她幫忙撮合他與夏敏的婚事,只怕他得到的,始終是敷衍。
眼望著那疏離的漠然背影,盧穗慈怔站著,發不出半點聲響,一瞬間覺得兒子離他好遠、好遠。
難道她真做錯了嗎?
台北,綜合醫院急診室前,亂成一團。
「夏敏,醒醒,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夏敏!」權遐邇聲嘶力竭的吼喊,響徹回廊。
「先生,請你別移動到傷患,院方必須趕緊施行手術。」一身白袍的醫師阻止他對傷患的搖晃,和另名醫師與兩名護士,迅速將傷者推進手術室。
「遐邇,你冷靜點。」費恩凱連忙拉住像個游魂要跟進去的他。
「該死的你要我怎麼冷靜!」
他快崩潰了,眼睜睜看著夏敏為他挨槍,血淋淋的在他眼前倒下,他的心被撕成千片萬片,要他如何冷靜!
開刀房外的一千人,包括費思凱、權依蓮、戴志暉、胡梅雪以及簡毓綺,全教他的嘶聲力吼震懾住,任誰都瞧得出他心里翻涌的難過掙扎,也因此原本要氣問他,為何夏敏會無緣無故中槍的簡毓綺,沒上前逼問他。
「哥。」權依蓮將渾身沾滿血跡、一臉焦灼的兄長硬拉往長椅上坐下。「夏敏會沒事的,你別這樣,會嚇壞雯雯跟佑佑。」
兩個小娃兒分別由戴志暉和胡梅雪抱著,同樣一臉惶恐。尤其是佑佑,兩眼泛紅,始終緊緊抱著他的婆婆。
權遐邇無語,亦沾著夏敏血液的雙手十指交扣,不斷不斷在心里祈喊,夏敏,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安靜又窒人的無聲里,忽傳來雜迭的腳步聲——「簡小姐,真的是你,那剛才我看見被緊急推到手術室的,真是夏敏!」
是馮安。在這家醫院任職的他,剛才經過急診室,由他的角度恰好瞥見病床上的患者很像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