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永瀾索性又牽起妻子的手,拉她進屋。「娘在過世之前說過,將來你若是看中哪一樣東西,都可以送給你,就當作她這個婆婆送給媳婦兒的見面禮。」
只要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或許就會願意留下來,而這里對自己而言相當重要,也是最能表達誠意的。
「不、不用了,我沒有資格……」冬秀搖著頭說。
「你是盛家的媳婦兒,當然有這個資格了,除了你,沒有別人。」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這句話把冬秀逼到了死胡同。
這個男人對她愈好,她就愈舍不下。
「我還是頭一回帶你來這兒。」盛永瀾淺笑地說。
冬秀怔了一下。「你說以前……我都不曾來過?」
「說來好笑,成親這五年,我從來沒想過要帶你來這兒,可是現在……我卻想要讓你看看爹娘留下的遺物,跟我一同懷念他們。」這是真話,過去面對江氏,他原本的妻子,盛永瀾深知她的性子,可不想听她說風涼話,甚至用一張嫌棄的嘴臉來看待這些東西,所以連提都不曾提過。
「我真的……可以來嗎?」冬秀害怕再這樣下去,就會想永遠留下來,不想跟真正的榮國公夫人交換了。
「那是當然。」盛永瀾眼底閃過一絲柔情。
「你不要對我太好……」這會讓她寧願當個替身,也不想把這個男人還給另一個「江冬秀」了。
見到面前的「她」臉上動容,眼中還噙著淚光,若是本來的江氏,不可能光憑這些話就被討好了,這樣的女子又教盛永瀾如何不喜歡。
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會用盡一切來對「她」好的。
「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他說。
于是,冬秀便到處模一模、看一看,當然不會真的想要拿走,它們原本就屬于這里,不是她這個外人可以擁有。
冬秀並沒有發現身後的男人正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待她抬起螓首,不經意地瞥見牆上懸掛著兩把劍,一把是較長的男劍,另一把是較短的女劍,彷佛一對相愛至深的男女相互依偎著。
對于擅長劍法的冬秀來說,看到好劍,總會忍不住手癢。
「這把短劍是我娘生前所用的護身兵器,還是我爹命人為她打造的……」察覺到妻子的目光,盛永瀾伸手將它從牆上取了下來。「我娘雖是官家千金,不過卻不愛女紅,而是喜歡習武,他們還在世時,可是經常一起切磋刻法。」
「我可以……看看嗎?」她禁不住心中的渴切。
「當然。」他將女劍遞給冬秀。
用兩手接過那把女劍,重量比冬秀想象中的還要輕,看來確實是特地打造,好符合主人的要求,就不知使起來順不順手。
「我想娘在天之靈,也會很高興你看上它的。」見妻子兩眼發光,盛永瀾不難看出她有多喜愛。
冬秀一怔,連忙把手上的女劍塞回給他。「我不能拿……」
「為何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教她怎麼說。
「你喜歡這把劍不是嗎?」盛永瀾審視著妻子臉上的掙扎。
「不是我的東西不能拿……」冬秀苦笑一下,就跟這個男人一樣,他是別人的相公,還是不能搶。「我要回房去了。」
說著,冬秀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伸手攔住。
「你不拿,娘會很失望的。」
「可是……」
「拿著!」盛永瀾不由分說地道。
「那我收下了……」冬秀實在拒絕不了,只能接了過去。
「好。」
「我真的收下了,以後要我還,我也不會還。」冬秀可把丑話說在前頭。
「絕不會叫你還的。」嚴厲的男性臉龐多了濃濃的笑意。
「那麼它是我的了。」她將女劍抱在懷中不放。
盛永瀾見她明明喜歡得緊,又不肯老實承認,這副既別扭又可愛的樣子,更加讓人心動。
他輕笑一聲。「它是你的沒錯。」
「嘻嘻。」冬秀欣喜若狂地看著手上的女劍,開心地笑了。
「其他還有喜歡的嗎?」
冬秀連想都沒想就搖頭。「沒有了、沒有了。」做人可不能太貪心,拿走這把女劍已經夠多了。
「那就回去吧。」他專注地看著妻子雀躍的表情,若有所思。
「好……等一等!」冬秀環顧了下屋內,基于禮數,還是要跟這把女劍原本的主人說一聲。「我要把它拿走了,多謝。」還有,也諸多多原諒,拿走了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見「她」如此誠懇有禮,這是江氏身上沒有的優點,也讓盛永瀾更加喜歡。
只不過他還是想知道「她」究竟是誰?來自何方?又是為何會跑到江氏的身體里頭這等怪事?
如果直接問「她」,會不會反而把「她」嚇跑了?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盛永瀾依舊不動聲色地觀察身旁的這個女人,決定以靜制動,暗中觀察。
當天晚上……
冬秀老早就把婢女趕回去睡覺,不讓她們守在房里,直到整座府邸安靜到連針掉在地上都听得見,才偷偷模模地起身。
只見她披著一頭青絲,在微弱的燭光下穿上衣裙和背子,腳上踩著弓鞋,拿下懸掛在床頭的女劍,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忍了一整天,冬秀都快忍不住了。
待她關上房門,站在廊上,往天上看了一眼,慶幸今晚的月光明亮,于是信步走到距離不遠的空曠之處。
「先小試一下……」她單手握住劍鞘,深吸了口氣,用右手握住刻把,唰的一聲,將劍身抽出。
在月光映照之下,只見劍身雖薄,卻十分鋒利。
冬秀先將劍鞘擱在地上,右手握緊劍把,在半空中揮動了幾下,確實十分順手。
「果然是把好劍……」說話的同時,她渾然未覺有人在看著自己。
第5章(2)
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的高大男人,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也如他所期待的,到了半夜,冬秀真的有所行動了。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在月光下揮舞女劍的嬌秀身形,盡避每個一招式都有氣無力,不過卻毫不馬虎,可見得是長年累積下來,絕不是光看幾次就能學得會,所以更加確定那一天是在說謊。
為何不敢坦承呢?
是不敢說?或是擔心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無論答案為何,現在這個「她」確確實實是個練家子……
慢著!盛永瀾腦中閃過一道思緒,似乎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對了……
盛永瀾想起意外發生之後,他問過那天隨行的婢女,听她提起當時還有位陌生姑娘在馬車上,是在半路上遇到,而且硬要他們順路載她一程,據說對方還是名用劍高手,自己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莫非兩者之間有所關聯?
「我真的不是你的夫人,你要相信我……」
「我本姓江,叫江冬秀……只是和她不小心交換過來……」
他把目光再度調到正努力揮劍的女子身影上,如果那一天所透露的只字詞組是千真萬確,「她」和江氏真的同名同姓。
「要是內力還在就好了,不然空有一把好劍又有何用?」冬秀一時動作太大,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我的腰……好疼……」
不動如山的高大身影依然遠遠地看著,直到冬秀又回到寢房內,這才從黑暗中踱了出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盛永瀾望著緊閉的門扉,想著婢女口中那名約莫十七的姑娘,當日為何攔下馬車?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只要現在這個「她」是自己想要的,身分和來歷根本無關緊要。
沒錯!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他只要她。
想了又想,盛永瀾決定等「她」主動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