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走進亭台,丫鬟便守在亭台外,蘇寧月穿著一身粉紅色衣裙,精細的妝容讓她原本不出彩的五官出色了些。
「蘇姑娘有事?」
她羞澀低頭,「我到書房去看你,小廝說你出門,我不知你身子有沒有完全康復,所以……」她痴痴的等這麼久只為了問他身體好了沒,他一定很感動吧。
「多謝蘇姑娘關心,在下還有事先走一步。」他有禮的向她一揖,轉身就出了亭台,往松濤院去。
他這樣冷淡,讓她眼眶頓時紅了,丫鬟也在此時跑了進來。
「姑娘等那麼久才等到表少爺,怎麼那麼快就讓他走了?啊——」丫鬟痛呼一聲,隨即跪下,「奴婢說錯話了。」
蘇寧月委屈憤怒到全身都在發抖,一听丫鬟說的話,氣得揚手摑了她一耳光,而那丫鬟不敢捂住腫得發燙的右臉頰,頭垂得低低的。
「他要走我能留嗎!」
她是真的感到委屈啊,她在這里寄居一年,外祖母也帶她參與不少世家宴會,但她色藝平庸乏人問津,如今,外祖母也直言,她只能將希望放在袁靖淵身上,日後,若是遇到家世更好的勛貴公子,再舍棄袁靖淵也行。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並不求更好的,只一心討好袁靖淵,可就連他也看不上她,對她沒有絲情意。
袁靖淵一路回到書房,就見兩名小廝站在門口,其中一名道,「老爺在里面等少爺,已經等好一會兒了。」這算是示警了。
袁靖淵蹙眉進去,就見袁泰均坐在書桌後方,正翻看書冊。
「伯父。」他出聲喊人。
袁泰均抬頭看他,「去哪里?功課不是落下不少,怎麼不在書房用功?」
「佷……」
袁泰均揮揮手,打斷他的解釋,自顧自的說,「明日過午,你隨我去拜訪靖寧候府的金大人,他曾是太子太傅,認識他于你有益,日後官場上,他也能照顧你,」袁泰均頓了一下,「你放心,一些上不得台面或是不值得深交的文武官員,我不會讓你去結交,那是浪費時間。」
經這段日子與袁泰均相處下來,袁靖淵知道伯父是自負的,他自認比誰都明白,也自以為是的為自己鋪路,並結交他所挑選餅的人。
在他未大病前,他覺得伯父所言有物,如今,經歷過長長夢境後,卻覺得伯父不近人情,處處算計,所以,他不會去問他何謂上得了台面?更不會坦承告知他去見焦黎兒的事——袁泰均所指的上得了台面的,就是有家世地位能帶來利益的人,他卻不這樣認為,焦黎兒在袁泰均眼里也絕對是上了不台面的,一說出來,只會惹來爭執,甚至讓袁泰均又找她麻煩。
他于是恭敬而順從的說,「佷兒听伯父的。」
這種態度顯然取悅了袁泰均。
翌日,袁靖淵依然以如此的態度陪袁泰均前往靖寧候府。
這次與金大人的見面可謂賓主盡歡,袁靖淵的應對進退極合對方心意,學問考核更是引經據典,隨手拈來,金大人是盛贊他日定能成股肱大臣。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啊。」袁泰均笑得闔不攏嘴。
袁靖淵心里明白,自己是袁泰均增加自己勢力的籌碼之一,但他不會永遠當別人的棋子的。
接下來的日子,夢境中的歷練,讓他在應付袁泰均、學業及焦黎兒三方面是游刃有余。
每一日,他從私塾下課後,打著與同窗到茶坊討論課業的大旗,卻是到焦黎兒的點心攤去幫忙,雖然,她一點也不歡迎他。
「你真的不用來幫忙。」焦黎兒嘴角微抽,無奈的看著幫忙擦桌子的袁靖淵,小手緊緊握拳,強忍著要一把搶過那塊抹布的沖動。
袁靖淵自然看到她的舉動,忍著笑意道,「一日讀書的時間夠了,來你這里活動筋骨,練練身子,畢竟這一考三日,也是個體力活兒。」
考試這事兒是體力活,她沒法子駁斥,但是……她咬咬牙,「你可以問問其它學子是怎麼鍛煉身體的,你不必來我這里練,這里不適合你。」
他不贊同,但因另一張桌子有客人,他便輕聲說,「你一個女子可以做的事,我一個讀書的男子卻做不來?」
「你以後要當官的。」她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放低。
他朝她眨眨眼,「你以後也是要當官夫人的,我們這叫同甘共苦。」
天啊,她想翻白眼了,她怎麼不知道他個性中有如此執拗又賴皮的一面,而且天天過來幫忙就算了,還不諱言的向大家介紹她是他未過門的童養媳!這樣他日後的親事要怎麼辦啊!
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哪根筋不對?過去的他溫文儒雅,但話絕對不多,而且,她很清楚他並不喜歡她聊生意經,討厭她身上的銅臭味兒,可現在他卻主動替她算錢收錢,沒半點勉強的神態。
焦黎兒不明白袁靖淵究竟在想什麼,且不管她怎麼說,他都有理由留下,讓她心浮氣躁的直到收攤。
照慣例,他陪她一起收攤回家,她得負責煮晚飯,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以前李宜鳳從來沒讓他留下,這一回她卻說——
「你吃了晚飯再回去吧,如果尚書府那里沒有問題的話。」
李宜鳳此話出口,讓將推車放回廚房一隅的袁靖淵眼楮頓時一亮。
他笑容滿面的看著在這幾日來回間也熟悉不少的李宜鳳,「我伯父那里自是沒問題,與同窗研討學業也有幾回在外用晚膳。」
他眼神明亮,看向焦黎兒的眼神分外溫柔,他渴望能再接近她一點,李宜鳳的這句話對他來說很重要。
「李姨,你真的要讓他留下來吃飯?」焦黎兒覺得天要下紅雨了,李姨一向討厭他啊,而且因為她攤位的生意平平,來客也就那些買過吃過的熟客,所以三餐的食材都是李姨花錢買的,這樣未免太佔便宜了。
「只有今天這一餐,又不是天天留他,何況,」李宜鳳看著朝自己微笑打揖的袁靖淵,估讓她的下一句話,就要讓他的笑容收起來了,「李姨是真的看清楚了,你對他根本沒有男女之情,那也就沒有什麼好防的了。」
丙然,袁靖淵困窘不已,俊臉出現可疑的紅色。
焦黎兒看了卻有些舍不得,雖然她不明白男女之情,但袁靖淵到底是自己帶大的,怎麼會沒感情?
「那個……靖淵,既然你要留下來吃,就留在廚房搭把手吧。」她這話題轉得很硬,直接不聊那傷人的話題。
李宜鳳笑了笑,要樂嬤嬤跟著她離開。
受傷的袁靖淵也立即振作精神,他早已決定不計任何代價也要焦黎兒接受自己。
焦黎兒看他恢復笑容跟著自己忙錄,暗暗的松口氣,她是真看不得他難過的,可是她還是困惑,明明有更好條件的姑娘可以伴他一生,他把時間耗在她這里不浪費嗎?還有讀書呢?都說學海無涯,那是怎麼挑燈夜戰也讀不完的吧?于是,她邊忙晚膳邊跟他曉以大義。
「小黎兒,我會好好讀書,絕不負你跟爹娘的期待,至于其它條件好的姑娘一律跟我無關。」
她說她的,他亦有自己的堅持,一個苦口婆心,一個心有定見,倒也默契十足的完成一桌晚膳。
李宜鳳、許毅母子、樂嬤嬤再加袁靖淵、焦黎兒五人坐了一桌,許毅見袁靖淵也在座,臉色最不好,將菜吃了一輪後,臉色更不好。
「今晚的菜怎麼樣樣都帶辣?」即使盤面上看不到辣椒,也有辣味。
袁靖淵莞爾一笑,笑得是天妒人怨,光華乍現。
李宜鳳、樂嬤嬤一致看向臉兒驀地一紅的焦黎兒,就見她放下碗筷,歉然的看著太家道,「對不起,靖淵除了點心外,其它吃食都喜歡加點辣味,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就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