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姬妾 第23頁

「郡主,你回來了?」乍見沐心蕾出現,寶兒一愣,吶吶地說,而臉上卻沒有驚喜的神情。

「嗯。」她點點頭。旅途的困頓加上身體上的不適,使得她沒有在意到寶兒異樣的態度,渾身無力的她此刻只求能立即癱倒在床。

「你為什麼要回來?」寶兒目光怨恨,咬著牙問道。

微怔,她不解寶兒為何會有如此反應。

「怎麼,我不該回來嗎?」

「你當然不該!」寶兒看著她的眼光是陌生的,往昔的主僕之情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嘲諷與憎恨。「身為宋朝的郡主,你該在被俘之時就自盡,為了保全名節,也為了留存宋朝的名聲。你為什麼沒有死?為什麼要讓那個蠻子佔有你的身子?為什麼?」

寶兒聲聲的逼問教她怔忡不已,難道真會如懷敏所言,回來的日子生不如死?!才剛返家,便立刻遭到如此的待遇,這真是她的家嗎?

「我該死嗎?名節真的比生命重要嗎?」沐心蕾低語,不像是質疑寶兒的問話,倒像是在問自己,「能活著,不是比平白無故地犧牲生命來得好嗎?難道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寶兒大聲地嚷著,「寶兒寧可你自盡,寧可你永遠不回來,身為宋朝的郡主,你當真不懂?」

她是不懂,不懂向來大而化之心地純良的寶兒,怎麼會變得如此可怖,開口閉口皆盼她死去?!生命無價,不是嗎?為了一樁不是她犯下的錯事,居然被如此殘酷地索命。

是的,她已非清白之身,在世俗人的眼中她是喪德辱門,但這屈辱並非是她自己尋來,她惟一的錯也不過是身為女子呵……閉上眼,悄然凝聚眼眶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她何必承認旁人的誤解,又何必逼自己接受這莫名的罪證,她是沐心蕾,是宋朝尊貴的郡主,誰能否定這一切?

于是她笑了,笑得頗為淒涼,「你說得對,我也想過自盡,可是卻始終沒有做到。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不遲!」寶兒飛快地說,「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能成仁。毒藥、白綾,只要你說得出口,我就能替你弄到。」

「謝謝你的幫忙,但除了活下來,我什麼都不能做。」她輕輕地搖頭,「就算我不想活,也得替肚子里的骨肉著想。生命無辜,就算沒了爹也一樣有生存的權利,沒有人能剝奪。」

「你居然懷有蠻子的骨肉?!」寶兒倒抽一口氣,眼神更加鄙夷,「居然還毫不知羞地說出口?真不明白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居然連這種野種也想生下來,我真以你為恥。

听著,你待在這里,我立刻去找宮人調制打胎藥,省得讓別人知曉。」

「不必了,我不會任世俗的禮法擺布。」她倔傲地拒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是咱們宋朝的恥辱,是沐王府最沉重的負擔,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期盼這個生命。」寶兒一咬牙,「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擔不起這種重責大任。」

「恥辱,呵,是呀,這是個恥辱,卻是我今生最甜蜜的負擔。別忙了,我會生下他,不管情況有多糟。」將手擱在尚未隆起的小骯上,沐心蕾幽幽地吁口氣,神情疲憊至極。

「郡主,你可以在任何事上任性,可惟獨這檔事,寶兒無法成全。」她鄙夷地說完,即把頭撇向一邊。

對于寶兒的不諒解,她已不想再好言解釋,她深知過往的姐妹之情,如今已消失于無形,再也無法尋回些許蛛絲馬跡。迫不得已拿出權威,沐心蕾換上冷漠的面孔。

「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家作主?我不在的日子中,沐王府的郡主換人了嗎?」

「我可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的話就別來煩我。」沐心蕾正色地看著她,出口甚重,「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服侍。」

「正合我意哩!」寶兒聞言求之不得,只盼早些離開此地。有這樣的主子,她出去鐵定沒面子的,唉唉唉,運氣真是背,她怎麼會讓這種的女子給選上,真是晦氣。

沐心蕾望著寶兒一臉鄙棄地走出房門,也永遠走出她的內心世界。

現實是殘酷的,她原本還以為自己能得到強力的支援,至少,能在她的家人身上,獲得諒解與寬容。

沒想到還是錯了,錯了……

第九章

懷敏果真說對了,回來的日子是辛苦的。所有人不是以惡毒的眼光看她,就是假意的安慰,實則等著看笑話。

沐心蕾替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建設也只是枉然,苦澀與寂寞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實在沒想到堂堂的郡主會落到這步田地,在行如幽禁的日子中,除了寶兒按三餐送來飲食之外,再沒有人影現跡——打從她揭開有孕在身的事實之後。

呵,也好,她也受夠了那些無事專咬耳根子的閑人,沒有身歷其境,卻個個口出大話誑語,那種小頭銳面的表情不看也罷。無人叨擾的日子反而落得清淨,少了碎念的聲音,或許更能專注于月復中孩兒的成長。

沐心蕾一臉慈愛地模模尚且平坦的月復部,輕輕低語呢喃,訴說她對這新生命無盡的愛意,而過往的點點滴滴,此刻亦猶歷歷在目。

她頓時驚覺,才過了多久的時間,為何自己卻感覺到心境已如枯木般蒼老,啥事都提不起興趣?

是掛念他?掛念浩瀚的大漠?不,不能再想了,她應該要忘記他的。雖然她的外表依然柔弱,但她知道,就算單獨一人,沒人陪伴,自己照樣能怡然自得的活著。

當她如此想著,忽然間,不遠處傳來足音,她詫異地抬起頭,看清來者是昔日的故人,她的心口陡然一熱。

在這無人探視,連家人尚且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而他居然前來,若非念及往日的舊情,怎會有如此大的勇氣。

「進軒,你怎麼來了?」笑靨如花,她好生驚訝的開口。

他是她昔日的好友,對于她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頗為欣賞,兩人一直是無話不談的知己。

「听說你歷經千辛萬苦才回來,我當然要來看看。」回以友善的笑容,吳進軒微微頷首。可環顧一望,卻對此處的簡陋頗感驚愕。「你……一個人?」

「嗯。」她撥撥耳際的散發,借以掃去所有的不自在,熱絡一如往常。「別杵在那里,快請坐。」

「叨擾了。本該早點來拜訪,怕是不方便。你……還好嗎?」道出期期艾艾的言詞,多日未見,再回首已人事全非。眼中有著莫名情緒的吳進軒,直盯著她平坦的月復部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早讓嘗盡人間冷暖的沐心蕾了然于心。

「你該听說了。」漾起淺笑,她淡淡地回答,「小道消息該已傳遍大街小巷,我也沒啥好隱瞞。」

「我很難過你有此遭遇,容我冒昧問一句,這些日子以來,你當真是——自願的嗎?」他問。

「怎麼可能!」俏顏轉紅,沐心蕾生氣的表情中有著受辱的悲哀,她大聲的反駁,「打一開始,我幾乎拚了命,卻仍逃不出他的掌握。之後日子一久,我才慢慢地明白他其實是個好人!」

「你一個姑娘家在那種地方,唉……」吳進軒明顯地松了口氣,「我就說嘛,個性不馴的你才不會乖乖的任人擺布。」

沐心蕾紅唇微張,好生驚訝,連家人都未能體諒她的辛酸,然他一個外人,居然能猜透她的心思,這復雜情緒真教她感慨。

「謝謝……」她略帶哽咽的說,別過頭,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將感動深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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