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標準認定,一個老師該有的行為舉止,應是端莊、有尊嚴,而不該是如此自降身份與小孩嬉鬧在一起。
「老爸,你不了。她就是被歸類于那種人人喜歡、而且優秀,又真心會關懷人的。」察言觀色,周廷豈反過來研究起父親的神情來。他的小腦袋中已飛快地臆測著,老爸為何會討厭斐斐老師,只是單純的因她回了話、頂了嘴嗎?
「是嗎?」單手輕撫著下顎,周紹軼的語氣中充斥著懷疑。「如果她真有那麼優秀,為何偉豐沒開口替她求情?」
每一個優秀的職員,都有可能為公司帶來無可衡量的財富,所以一個好的管理者,是不可能錯放任何一個會為自己生財的員工。「老爸,你剛才那麼生氣,杜叔叔怎麼敢開口替她求情?」拜托,老爸難道不知道自己板起臉來有多嚇人嗎?
從小到大,他看了這麼多年,唯一敢頂撞爸爸的,就屬斐斐老師一人了!「你所說的,我會向偉豐求證,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就認同她的行為。」隨手抬起一本財經雜志,他表明了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斐斐老師的行為!?
老爸是指,今晚斐斐老師在門口敲他腦袋一事嗎?看來老爸真的誤會了!
「老爸、嗯、我……」沒打算放棄勸說.不過他得先想好理由。「如果斐斐老師真的被你開除了.我看以後在補習班,我會很難混下去!」他說得煞有其事。
「喔,是嗎?」紹軼卻半點也不以為意,只是緩慢的抬起眼來看他。
又是拼命的點頭,周廷豈一臉的乞求。
脾睨了他一眼,紹軼調回視線。「我沒說過,要讓你繼續留在補習班里上課。」
以偉豐對廷豈的寵溺狀況來看,將兒子留在補習班里,很難端正他的行為舉止,所以,他該考慮讓兒子換個環境,別讓他再到補習班上課。
「老爸!」真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听,周廷豈沮喪著臉。
到補習班上課,可是他目前枯燥無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老爸怎能狠心剝奪呢?
「你還有意見嗎?」聲音轉為沉斂,表示此事已不容商榷。
「我……」懾嚅不語,看著父親漸轉沉的臉色,周廷豈豈敢再開口。
時節雖已立春,但正午刺眼的烈陽,卻融不了陰郁人兒秀容上的寒霜。
握于手中的攪拌用肉桂薄片,已經是第三次被人放入咖啡杯中狠狠攪動。
鄭姿姿先抬眼緊盯著那可憐的肉桂片兒,然後略略抬頭,順著縴縴細指,再看向那不斷攪動著咖啡的凌斐斐。
「斐斐,你怎麼了?」這會兒,恐怕連豬頭都看得出來斐斐有心事。
她的情況很糟,倒著眉、沮喪著臉,還有些心不在焉、神情落寞,甚至精神也有點恍惚。
畢業至今兩年多來,姿姿從未見過斐斐有這等落寞神情,哪怕是那段失業、經濟嚴重受挫、靠著羅幔幔接濟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斐斐也未曾出現過此等沮喪的樣子。
終于停下手中的攪拌動作,端起杯子來,輕啜了一口咖啡。斐斐抬起眼來準備開口,卻瞥見羅幔幔以快速的步伐朝兩人走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拉開座位,她扯了扯裙擺,坐了下來。「幔幔,你小心一點啦,肚子都這麼大了,還用跑的。」視線落在那已明顯隆起的小骯,姿姿眼中難掩擔心。
「放心好了,醫生說他健康得很。」低頭模了模隆起的小骯,幔幔的嘴角綻著幸福的笑。
眼前的兩位好友,對于她月復中小孩的關心度,半點也不亞于她家里那批緊張大師。
「今天怎麼只有你?」斐斐嘴角扯開勉強的笑,視線落于幔幔身後,一陣搜尋。
餅往,只要幔幔一出現,不到幾秒,必定會有跟班的人出現。
對于她這兩位死黨,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們會在短短半年內,都各自談了戀愛,而且目前一個已是已婚的身份,另一個恐怕也好事將近。
「沈雋到歐洲出差了,而我是好不容易才由基隆監獄里逃了出來。」聳聳肩,幔幔一臉淘氣笑意。
基隆監獄!?
「拜托,你也別把你家說成了監獄,那太夸張了。」姿姿笑彎了腰。
誰不知,沈家已有好幾代單傳,而幔幔目前懷著的小孩,可是沈雋一家人日夜祈禱、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盼來的。
所以嘍,那沈家大宅里,自從喜獲了這新生命的消息開始,上至沈雋的爺爺、下至廚房打掃的小妹,每人每日皆神經緊張。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小孩的母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誕生。
「你們都不知道,他們擔心我身體狀況,已到達了所謂病態的地步。」抬頭看著斐斐手中的咖啡,饅饅露出羨慕的眼光,微張著小嘴吁出一口長長的氣息。
哎!咖啡呀,真是懷念的芳香滋味.那是她自從懷孕後,就被嚴聲禁止的飲料。
「真有這麼嚴重嗎?」暫且拋開自己煩悶的心情,凌斐斐湊近身來。
「對呀、對呀,說來听听嘛!」姿姿也跟著瞎起哄。
幔幔眨著長長的眼睫,點點頭,沮喪的半吁著氣。「以今天早上來說好了,一大早我才剛起床,就端了一盅雞湯要我喝下,那麼油膩、又高熱量的東西,我怎麼喝得下?」深深吸氣,幔幔甚至還感覺到,那令人反胃的油膩,一路由胃部竄至咽喉。
「那,你喝了嗎?」眨著眼,姿姿難掩一臉好奇。
「喝了!」幔幔一臉痛苦。「我能不喝嗎?」單手撐顎,她深深地吁氣。「沈雋的爺爺就站在一旁監視著,你們說,我能不喝嗎?」
「真可憐。」姿姿投以同情的眸光。
「也不能這麼說。」斐斐的看法不同。
「幔幔,也許是你的身材太瘦了,他們才會如此緊張。想想,你懷孕到現在都二十周了,體重增加不到五公斤,難怪沈家的人要像養豬公一樣來喂你了。」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羅幔幔一遍,她直接點出問題所在。
其實,如能有這樣一群人,早晚關心著自己的生活起居,又何嘗不是件幸福的事呢?
「斐斐說得也對。」姿姿附議著,眸光跟著上下打量了幔幔一遍。
斐斐說得沒錯,幔幔看來確實是瘦了點。
調過目光來,各覷了兩人一眼,羅幔幔兩手撐著下顎,只差沒痛苦的申吟。
「事情才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手一伸,她端起了斐斐面前的水杯,泄憤似的猛灌一口後,才接著道︰「我喝了那油膩的雞湯後就吐了,不吐還好,這一吐……哎!你們知道嗎?整個大宅里所有人,緊張的像發生七級地震一樣,找醫生的找醫生、通知雋的則忙著打申話到歐洲,然後鋪床、疊被、忙著將我送回房間去,隨即又是一連串的端茶送水。」深深的吁氣,幔幔的小臉可說是皺得異常難看。
「然後他們又忙著喂我吃下更多的東西。」平穩的語調中,不難讓人听出濃濃的無力感。「我真懷疑,他們不只是喂豬公而已,根本就是在喂義民廟的大豬公,而旦是頭限制自由活動的豬公!」
她也很無奈,得將自己比擬成那種重達百斤的大神豬。
「喔!」姿姿的小嘴張得大大的,若真如幔幔所說,情況確是過分夸張了。
「那、你後悔嫁給沈雋了嗎?」不同于姿姿的詫異表情,斐斐一開口,仍是一針見血的直道重點。
幔幔沒回答,怔忡了數秒,然後她端起水杯,又啜了數口。
「斐斐你說到哪去了,我才不會後悔嫁給他呢!」一提到沈雋,幔幔的胸口就泛著甜甜的暖流,像熾綻著一朵朵甜蜜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