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雅要訂婚了。」
「恭喜。」她簡短地說道,搞不清楚這人干嘛一瞼算計的表情。
很快地,她懂了。
因為「他」正擁著王筱雅出現在王耀隆的身後。
那俊深眼眸中的深深凝視,讓謝綺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白奇!謝綺拼命地告訴自己,卻移不開與他一父纏的視線。不是白奇!然則自己心上的每一處神經因何而揪痛?那樣靜沉的表情,不可能是別人哪。不是白奇!可是他散發的強勢存在感,是白奇才有可能帶給她的感覺。
「謝小姐的身體還好嗎?」黑凡含笑的言語,卻炸走了謝綺臉上的殷殷期待。
謝綺不自覺地握緊起拳頭,用力到指節全泛了白。他不應該這麼笑的!
不!她不該把自己弄成一個精神耗弱的女人。白奇只是一個歷史名詞了,黑凡才是現在不可抹殺的事實。
「你別太激動。」黑凡指指她手腕上的針筒,一逕是那個燦亮的笑容。
謝綺的眼楮掃過王筏雅掩不住的愉快,她別開眼把自已縮入被子間。
「你還好嗎?」王筱雅靠在黑凡身邊,由他握著手。這樣的感覺她期待了好久。生平第一次,她覺得上天是公平的。
「恭喜你們訂婚了。」謝綺淡淡地說道,看著點滴里滑下的透明液體。
白奇死後,那些淚也是淨往體內流,她現在夠資格稱為水做的女人了。
謝綺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任誰都會鼻酸的笑容。
黑凡卻一聳眉,朝王筱雅做了一個不解的表情?
「還有事嗎?我想休息了。」謝綺誰也不看,所以也就沒注意到王耀隆和王筱雅的視線從沒離開過黑凡。或者該說這兩人沒錯過過黑凡看著謝綺的每一秒光景。
「我要把運海幫移出台灣。」王耀隆突來的一句話
「很高興你終於做了件對人類有益的事。」謝綺認真地說道。
「別高興得太早。」王耀隆冷冷一笑。
「你是什麼意思?」她皺起了眉。一雙精光畢露的眼還能有什麼好事!
「沒什麼意思,只是來告訴你一聲。如白奇所願,運海幫很快地就會結束。他的高峰沒人能再創,我也不要一群士氣低落的兵,所以我用白奇這個名字開創了新幫派。」王耀隆一笑︰「你認為他在天之靈會高興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他已經死了!」
「我有了新幫手,他可以為我開創另一個新世界。」王耀隆看了一眼狀似親密的兩人,難得出現在眼角的笑紋竟張牙舞爪了起來。
謝綺抿緊雙唇,瞪著王耀隆。她第一次懷念起白奇的喪禮,至少王耀隆在那時候還比較像個人。
「有了黑凡,我現在可以很開心地告訴你——」王耀隆顯然對她的不悅頗為自得︰「我很高興白奇死了。」
「滾!我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你們。」謝綺沉著聲,沒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是狠狠地把一只茶杯摔到他們面前。
「你好好休息吧!」王被雅小聲地說著,怯怯地拉了下黑凡的手。
黑凡一手挽著王筱雅,走到謝綺面前伸出手︰
「保重。」
謝綺沒抬頭,胡亂地遞出手掌踫了下。
他的手掌倏地扣住她的,連她的拇指都一並攏緊,那樣發緊地一握,像是想將她的溫度吞沒一般。
「你!」謝綺乍抬眸,看入那雙炯亮黑眸時,心一緊。那樣目不轉楮的關心哪!
她霍然坐起身,手腕上的點滴針筒猛地被扯歪,注射液滲透到血管外,在她蒼白的腕上鋪陳一片駭人的青色。
「小心!你正在打點滴!」他快速地按下緊急按鈕通知護士。
王筱雅的臉色蒼白著。從她見到黑凡握住謝綺的手掌之際,她就顯得不安。
王耀隆若有所思地撫著下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一切。
「嚇著了嗎?」黑凡低頭朝著王筱雅溫柔地一笑,彷若剛才的事件不曾發生過。
「沒有。」王筱雅勉強地一笑。
「待會帶你去吃點東西壓壓驚。」他瀟灑地攬著王筱雅的腰,姿態很明顯地正準備離去。
謝綺望著眼前正在上演的濃情蜜意,直到雙眼的視線開始模糊。
她很清楚黑凡是個冒牌貨!但是心還是會痛哪,
她真的不明白王筱雅當初如何能看著她和白奇的親密,還能扮出笑瞼。
謝綺將頭埋入自己掌間,因為淚水已漲滿了眼眸。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泣。
「請你們離開。」
第六章
黑凡等於白奇?
謝綺看著桌上那成堆的雜志——那輪廓、那身影相似得連造物者都要心驚膽跳。
世上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嗎?
血緣關系?與她的好奇同等程度的雜志已經找到白奇當年因為父母雙亡而被送入孤兒院的背景,而黑凡則擁有東歐貴族稱號及一堆位居南非的親戚。
整型?整成一模一樣的臉?一個瘋子才可能做這樣的事。
包遑論此舉需要花費多少的時間精力,還有——一個了不起的外科大夫。
不過,能模仿白奇到這麼徹底的地步,也算是半瘋狀況了。
那她現在正吃瘋子送來的食物,她會不會被毒死?
她喜歡吃的蛋塔已經咬了一半,謝綺猶豫了一會,還是吞吃入肚。反正中毒會毒發身亡,一命嗚呼總好過苟延殘喘。下次別再吃就是了。
嘴饞是她一輩子的缺點——白奇總這麼嘲笑她。
胸口被悲傷的紅螞蟻輕咬了下,心口於是一揪。已經很習慣這種在想起他時的微妙的感受。
收拾著桌上的紙盒,她試著揣想著黑凡的心思。他不是已經和王筱雅訂婚了嗎?
然則她出院兩天,他卻沒有減少獻殷勤的傾向,最多就是將花束變成她最難抗拒的食物。
不知道下回可以指明要吃焦糖布丁嗎?她分神地想道。近來總想吃焦糖布丁——那種她除了懷孕外,從不偏好的軟質食物。
不會吧!
謝綺摔然低頭,盯著自己近來微突的小骯。白奇死後,生理期似乎就沒來過。
她的生理期原就不準確,兩、三個月才來一回是常事,再加上遇見了白奇過世這種巨變,生理周期劇變似乎也不算太反常。
手掌平貼在自己的小骯上,手指卻有著止不住的顫抖。
如果有孩子的話……她用力地抱住屈起的雙膝,讓自己的身子與小骯之間毫無任何距離。孩子是男是女?
如果有孩子的話……她阻止不了喉中發出乾嚎,也抵擋不住心髒寒冰在融化時,周身百骸隨之而感染上的冷意。孩子永遠看不到爸爸!
如果有孩子的話……她腦子空白一片,像懼鼠的人卻意外在乾淨的屋內發現了一只意外闖入的可愛老鼠,於是便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該拿老鼠怎麼辦?
陡地,大門被用力推開的聲音,謝綺驚跳起身——
站在凌希顏和雷奏凱中間的小曼,興奮十足地朝她直撲而來。
謝綺用雙臂攏住女兒,與她一同沉入沙發中,卻下意識地沒讓女兒一如往常地坐在她的肚子上。
「今天怎麼這麼開心?」溫柔地握住女兒松掉的辮子、還是會想到那個為女兒綁頭發的父親。
「媽媽,我今天在學校門口看到爸爸!」白小曼遺傳白奇的黑亮眼眸,閃著鑽石般的炫耀光芒。
「爸爸到天上了,你忘了嗎?」謝綺乾澀地回答道。
「可是我真的看到爸爸了!他坐在車子里對我笑,可是我一走過去,車車就開走了。他在和我玩躲貓貓嗎?凱哥哥也看到了!!」白小曼跑到雷奏凱身邊拉著他的手,加強自己的說服力。
雷奏凱沉默地點了點頭。
謝綺與凌希顏對望一眼。小曼看到的人是黑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