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馬上走……」
李心渝一手抓著桌沿,另一只冰冷的手掌匆匆拭去淚水後,慌亂地抬起一雙兔子眼。
「你……你……怎麼在這里……」她結巴地說道,原就慘白的臉色更添了幾分無助。
「你以為這間餐廳只允許別人來演肥皂劇嗎?」
羅仕杰旁觀著她的脆弱,內心焚燒起一把怒火。
李心渝倒抽一口氣,雙子緊握到連指關節都泛成青白,一雙被淚水浸成清亮的黑眸受傷地瞅著他。
嬌小的身子顫巍巍一晃,像是隨時要昏厥過去。
他瞪著她,莫名的心疼讓他的火氣更加狂熾。她關他什麼事!
「閣下該離開了吧,你以為自己站在這里很賞心悅目嗎?」他說話的口氣像是和她有深仇大恨。
「你沒有資格叫我走。」股怒氣襲上李心渝的胸口,她激動地說道。
「你該慶幸站在這里的是我,而不是公司里的廣播電台。」羅仕杰冷言冷語。
「你高興說就去說,我不在乎!」李心渝大聲說道,卻突然驚覺四面八方集中而來的視線——同情、嘲笑、鄙夷、看好戲……
她做了什麼?
李心渝驀地打了個冷顫,狂亂地奔出餐廳。
三月的夜,毫無理由的吹起冷風。她抱住自己的雙臂,腦袋空白地低頭看著紅磚道。
「你還沒明白裝可憐是得不到同情票的嗎?」
李心渝忿忿地回過身,怒視著一身黑色西服的羅仕杰。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歸你管!」她捏緊拳頭,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暴力傾向。
「你演的鬧劇破壞了我用餐的心情,你有道義上的責任。」他從來不自認為救難天使,可是她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實在是……
懊死地讓他不放心!
「我很抱歉我的悲慘笑話讓你食不下咽,那你現在可以走開了吧!」李心渝大吼一聲,一陣暈眩卻突如其來地襲上腦子。
她彎,無力地攀扶住路旁的一輛摩托車。中午胃不舒服,只喝了粥,晚餐又吃了「分手」這道料理,難怪她連吼的力氣都沒有。
一雙簇新的精致男鞋停在她面前,她固執地不抬頭、不說話。
反正只要她悶不吭聲,男人就會退避三舍了。她自暴自棄地想著。
「我的車就停在前面。」羅仕杰說道,沒有離開的打算。
「一路順風。」
李心渝站直身子,恍惚地往前走。
「啊——」
走路不用心的結果是——她的腰部然撞上一輛摩托車,骨頭與機械相擊之下,從她的嘴里發出尖聲痛呼。
「小心一點!」羅仕杰的大掌穩穩扶住她的腰。「你可以再笨拙—點,看能不能讓你今天的悲慘事件破金氏世界紀錄。」他毒辣地說道。
「謝謝你的祝福。」她淚眼汪汪地壓住被撞痛的骨盆腔。
原來痛苦像烈酒,會漸漸麻痹人的神經。而今,他傷人的話听起來已經不大真實了……
可是——她的腰撞得好痛。
「我送你回家。」
羅仕杰攬扶著她的腰,不容拒絕地把她帶到他的黑色車子旁。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搖頭,發絲全甩到臉頰上。
「誰同情你了?我只是嫌你站在這里礙眼。」
「你趕快離開就不會看到我了。」她背靠著車子,有氣無力地說道。
羅仕杰狠狠地瞪她一眼。他能離開的話,早就撒手不管了。
他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去年予曦在夜里淋雨時,那種又笨又可憐又讓人心痛的慘狀。
「再見。」李心渝被瞪得心里發毛,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發言。
「你不坐我的車也可以,打電話叫李琳來接你。」羅仕杰雙手倏地向前抵住她身子兩側的車窗。
李心渝的身于即刻向後一縮,幾乎與車身融為一體。他干嘛靠得這麼近?害她連他的長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許柏齡之外,她從沒和哪個男人靠得這麼近過……
「她去墾丁玩了,而且我自己會回家。」她驀地低下發熱的臉,不自在地絞著手指。
「你不上車,明天就等著看你的名字從財務部除名。」
冷不防,她下顎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抬起,驚嚇的水眸迎上兩道堅定的視線。
「上車或被FIRE?」她說不出話時,總是會這樣嘴巴微張,嬌憨地像個小孩嗎?
羅仕杰嘴角微動了下,內心有些發噱。
「你假公濟私!」她的十指不顧形象地扯拉著他的手臂。
「閉嘴。」
他勾起一個淺笑,彎身拉開車門,強勢地將她推入前座。
車門「砰」地一聲被關上,當李心渝回過神時,已經在他的幫忙下系好安全帶,左手也被塞了瓶縴維飲料,右手則抓著一盒面紙。
而他——
專心地在開車。
李心渝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側臉,抽出一張面紙,將臉埋入其間。
這個大冰山在「關心」她嗎?
心里滑過一道暖流,眼眶竟也跟著發熱起來。她的「前」男友若無其事地將她棄之不理,而這個總是看她不順眼的男人卻擔心著她的安危。
「你住哪里?」他問。
「我不要回家……」想起空蕩蕩的屋子,她瑟縮了子。
羅仕杰將方向盤往右一打,車子駛上一條較無人煙的道路。
「難不成你要回我家嗎?」他單手扯松領帶,並解開襯衫的第一顆衣扣。
「不要!」她立刻抬頭反駁,對上他揶揄的雙眼,心髒竟失速地亂沖亂撞一番。
他的眼楮一直部是這麼深邃、性感嗎?
「想去哪里?」他低啞的聲音在車內回響著,目光熾熱地瞥她一眼。
「不知道……」
氣氛是不是太親密了?她的四肢突然局促起來,怎麼放都不對勁。
別開眼,她從車窗上看見自己又紅又腫的雙眼。
她好丑!鴕鳥心態地按下車窗,讓少了都市味的晚風吹入車內。
李心渝半倚著車窗,任風將她的長發糾結成無數個死結。
「放心吧,我對傷心的小綿羊沒興趣。」呼呼風聲中,他聲音里的笑意仍然很明顯。
「我對大野狼也沒興趣。」她不開心地嘟囔一句,咬住唇生起悶氣。
「小心,你這種話可能會勾起大野狼的興趣。」
車子以完美的姿態滑行過一處山區彎路,瞄見她緊抓安全帶的驚恐模樣,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李心渝像被點了穴般地盯著他,傻傻地無法移開視線。
他為什麼突然變成了不羈的浪蕩子?是因為他原本梳整完美的頭發全被夜風吹落到額上的緣故嗎?他看起來不再是那個讓人「害怕」的冷酷上司……
他現在看起來——很「危險」!
「打開你前方的置物箱。」羅仕杰交代一聲。「還有,闔上你的嘴,當心山里的蟲飛進去。」
她轟地辣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拉開置物箱。
好恐怖的置物箱——
行車手冊、醫藥箱、抹布、濕紙巾擺放整齊得嚇死人!
「把右邊紙袋里的圍巾拿出來。」
李心渝依言拿出一條粉紫色圍巾——是又輕又暖的喀什米爾羊毛呢。
心被揪擰了下,他車里有女人的圍巾,只代表了一件事……
「山里風大,把圍巾圍上。」他交代道。
「不要。」
李心渝直覺地搖頭,燙手般地把圍巾又放回原處,內心百感交集。
她差點以為他對她……
「我對那些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下屬沒什麼好感。還是你終于要如我所願地辭職?」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好听話,只知道如何達到最終目的。
「我不能用你的圍巾,萬一你女朋友誤會就不好了。」她低聲把話說完。
「圍巾是我妹妹的,我今年還沒有女朋友。」羅仕杰直截了當地說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