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聚道(上) 第4頁

道陽把馬拴好,隨著楚秋雨向胡同里面尋去。

去年大嫂染了風寒發高燒,就是找了這巷子里的一家姓胡的大夫。胡大夫為人和善,也許願意幫這個忙。

「別太著急了,夫人不會有事的。」許是感覺到一旁的道陽心里焦急,黑暗里,楚秋雨忍不住出聲安慰道。

「嗯,我叫道陽。」

道陽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倒是嚇了楚秋雨一跳,反應過來之後才明白,他是在說自己的名字。「嗯,在驛館里,我听你說過了。」

兩人模黑走過了十幾家門戶,終于到一處宅院門前。

楚秋雨停住腳步觀望了下,看了看門口掛著的燈籠沒錯,便道︰「到了,應該就是這家了。」接著示意道陽去敲門。

可道陽敲了許久,也無人出來應門,但他還是不停歇的敲著,連拳頭都蹭破了皮也不在乎,終于里面有了聲響。

「誰啊?」院子里傳來問話聲,沒過一會兒,一個年歲約四十的中年男人提著個燈籠開了院門。

「您可是胡家醫館的胡神醫?」楚秋雨打量了一下來人,搶先開口說道。

道陽不明白楚秋雨為何開口就帶著恭維,本想直接說明來意,然而看了看她後,還是退到了一旁。

「正是在下,不知道兩位深夜來訪,有何要事?」胡大夫個頭不高,留著一縷山羊胡,他本來對有人雨夜造訪這件事十分惱怒,但楚秋雨一開口就把話說得如此順耳,他也不好臉色太難看。

這正是楚秋雨沒有開口就提出診之事,反先恭維客套一句的用意。

「來醫館自是求醫的,深夜叨擾還望胡神醫海涵。只是家中老母突患寒疾,高燒不退,還望胡神醫能跟我們去一趟。」

楚秋雨客套過了,趕緊說明來意。

胡大夫看著這對穿了簑衣、戴著斗笠的年輕男女半晌,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是驛站面館的楚姑娘吧?去年我去你家出過一次診,你那羊骨湯面做得真是一絕,如今還很是讓人回味。不過,你家中的母親不是都過世多年了嗎?」

楚秋雨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大夫記性竟如此之好,剛剛只是想著道陽他們一家畢竟是流放的罪囚,帶罪之身,又是如此雨夜,生怕大夫不肯出診才撒了這個小謊,卻不想立刻被戳穿了。

「是在下家中母親感染了風寒,望老先生能跟我們走一趟。」一旁站著的道陽突然出聲道。

「這位是?看著面生得很啊。」胡大夫狐疑的打量道陽,問了一句。

「我家遠方而來的表兄,表兄也是救母心切,還望胡神醫能跟我們走一遭,勞煩了。」楚秋雨說完,拿出系在腰間的荷包,里面是面館今日的收入,還沒來得及入賬。

「這……楚姑娘,不是老夫不講人情,只是這雨天山路不好走,你去哪家的醫館也是不會接這趟診的。這樣吧,老夫去給你們抓幾帖治療風寒發熱的藥,你們先回去煎了給夫人喝了,待明日天晴,我再前去看診可好?」胡大夫掂了掂分量不小的荷包,猶豫著說道。

「大夫……」

道陽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楚秋雨攔住了。

「如此也好,那便勞煩胡神醫幫我們抓幾帖療效好的退熱藥。」

「那是自然。」胡大夫說完,就回內院抓藥去了。

「這世道就是這樣,這樣的天氣山路不好走,人家不肯出診是正常的。」楚秋雨看著道陽的神色明顯很不甘心,眉宇間有些惱怒,于是出聲解釋道。

許是沒想到她會解釋這些,道陽看了她一眼,問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話,「別人都會嫌麻煩,你為何願意出手相助?」

「我?」楚秋雨愣了一下,卻是不想說前世的記憶,于是玩笑道︰「可能是和你有緣吧。」

當然,她這話也不算都是玩笑,先前看到道陽同他的母親妹妹相處,她老是想起她和弟弟相依為命的日子,心腸一軟就幫一把了。

道陽神色有些古怪,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胡大夫已經抓了藥出來。

他的左右手都拎著幾大包藥材,顯見也真的是用心了。雖然他不願出診,但醫德還是不錯,若是別的大夫可能隨便抓幾味藥糊弄了事。

「楚姑娘,這幾副藥你拿好,回去之後,一副藥是五碗水煎成一碗,給夫人喝下去。若是明日還未好轉,就找個人來尋我。」胡大夫把幾包藥放在楚秋雨手上說道。

「謝過胡神醫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來日得閑再來感謝。」楚秋雨接過藥,行禮說道。

「楚姑娘可別折煞老夫了,老夫哪里算得什麼神醫,就是混口飯吃的郎中罷了,姑娘和公子注意腳下,天雨路滑。」

胡大夫說完作了一揖,轉身進了院子,重新上了門閂。

第二章雨夜求醫(2)

楚秋雨和道陽不敢耽擱,加快了腳步走去拴馬的地方。

結果到了地方卻發現只剩一匹馬,另一匹許是雨天打雷受驚,不知跑到哪去了。

「我們騎一匹馬走吧,這樣也能快些。」一路沒有說話的道陽,此時見狀開口提議道。

楚秋雨想了想,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點了頭。

道陽這個時候顯出了將軍之子的本事,騎術極好,加上心中救母心切,馬騎得飛快。

楚秋雨被顛得有些吃不消,只好從後面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前世在現代被周遭朋友各種開放秀恩愛的表現荼毒了二十幾年,對男女授受不親這些規矩實在是在意不起來,但前面駕馬的道陽感受著背後軟綿綿的嬌軀,忍不住鬧了個紅臉,下意識的跑得慢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馬兒也著急回家,兩人回程比來時快了一半,這時候也將近天明了。

衣著單薄的楚富貴正站在門口張望,楚秋雨遠遠看見了,猜到應該是大哥見他們許久不回,擔心出什麼意外便告知老爹了。

道陽對母親的病實在惦記得厲害,下馬後也來不及打招呼,就朝著柴房飛奔而去。

楚秋雨下了馬,拿著藥包沖著自家老爹討好的傻笑。

「你這死丫頭,真要氣死我啊!深更半夜的跟著一個罪囚跑出去,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老爹怎麼辦?」

楚富貴說完作勢要打,楚秋雨趕緊抱住她老爹的胳膊撒嬌求饒,「老爹、老爹我錯了,可您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這一家人太可憐了。」

「欸,你這丫頭就不能少管些閑事嗎?」楚富貴到底舍不得真打寶貝閨女,無奈放下了手。

「爹,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救人要緊,我先去煎藥了。」

楚秋雨說完就從門邊溜進了面館,留楚富貴一個人看著她的背影嘆氣,搖頭不已。

為了能快點把藥煎好,楚秋雨把煮面的大鍋都給抬了下來,加足了柴火把火燒旺,按照胡大夫的囑咐,放進去五碗水煎成一碗藥湯。

後院柴房里,道夫人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娘,再堅持一會兒,藥馬上就煎好了。」道陽抱著娘親,強忍著眼淚說道。

「陽兒,娘這次怕……怕是不行了,你要照顧好妹妹。你妹妹還小,咳,咳!」道夫人臉色潮紅,嘴唇卻泛白,氣色極為不好,但如是這般依舊抓著兒子的手,細細囑咐。

「娘,娘你別瞎說!沒事的,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道陽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流了下來,一旁的小泵娘也哭得厲害。

「陽兒,道家以後就靠你了。娘後悔啊,太過嬌寵你,把你養得滿身傲氣,卻不知世事艱險。你以後要……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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