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有沒有緣分……我求你。」陳九洵突然語氣一轉,「難道你對破盡天下機關的古芊離真的沒有興趣?下次再需要聯手我可不幫忙聯系。走吧走吧。」
安然被陳九洵推揉著向外走,她的心里剛剛有了個朦朧的想法,又在推推搡搡中忘記了。
陳九洵說︰「安然我還告訴你一件事,是古芊離告訴我的,很幸運,M‧Y和我年齡很相近,這個真是太重要了。」
「她有沒有告訴你M‧Y是男是女?」
「這個我不知道。」陳九洵有些不安地搔搔頭,「老天照顧我和她年齡相似,怎麼會讓我不幸中到死簽?」
安然暗道︰老天哪里會照顧到底?就是因為老天好心照顧到連年紀都相仿,才最有可能讓你中死簽。她說︰「你真是呆了。既然M‧Y和古芊離認識,M‧Y又可能在被殺手追殺中,我們去,也不過是多被發現兩個獵人而已。」「你太小看我了,絕對沒有人追蹤。」
「只能說,到現在為止,看來是僥幸沒事。讓我先回南華查查看吧,如果沒有線索我再和你去找古芊離。」
「那好,勉強你也沒用,總之你記得答應過我了。」
「嗯,我知道。」安然還是覺得有什麼想法正在腦海里閃現,或者說是一種隱隱的直覺。
「那你吃了飯再回學校吧,我去叫外賣。」陳九洵說著往外走。
「等等!你上次去學校找我的時候也提到古芊離,你說她的任務成果被搶走,夜梟還留了字條,說是‘我喜歡富有美感的工作,期待南華的頭牌獵人再給我美麗的機會’。既然古芊離認識M‧Y,那麼所謂‘南華的頭牌獵人’……」安然從沉思中醒過神來,再看周圍,陳九洵早走了。
「在南華?那麼應該是男生了——M‧Y?莫……垣?不會吧。」根據莫垣的身手,和他經常半夜離開學校的情況來看,真的很有可能。而且他失蹤這段時間正好M‧Y也沒有再接新工作。安然有些慶幸,幸好九洵先出去了,否則听了自己的推測,他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沒有真憑實據前,還是別對他說這些比較好。
※※※
安然下午回到學校,餐廳已經開始供應晚餐。安然沒興趣排隊,準備先回宿舍,過了排隊高峰期再吃。原犁雪今天大概要進行風紀檢查,很晚才回來。安然把旅行袋放進自己抽屜,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份套餐。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是原犁雪。
安然看著那套餐,「放在我的桌子上,該不會是……」她這才看到原犁雪的臉青了一塊,校服也被扯月兌了扣子,里面的白襯衫皺得不成樣子,臉色不甚愉快,「踫到謝老師,听說你回家去處理事務。知道你這麼早回來,就不幫你留了。」
「你怎麼了?」
原犁雪用袖子擦擦臉,「真是髒死了……有幾個人在餐廳互扔盤子。」他滿臉厭惡,「拉架的時候踫來踫去,惡心死了。我現在渾身不舒服,先去洗澡。」他搖搖晃晃走進浴室,很用力把門關上。
安然在外面敲門,「你沒事吧,看你狀態不太好?」
「有什麼事?」依舊是不耐煩的聲音。
「那麼我去準備藥和繃帶,洗完了快點出來。」一陣腳步聲,安然大概走開了。
其實原犁雪現在的感覺真是糟透了,被打到的地方隱隱作痛,稍一動彈就厲害起來。他把頭靠在牆上,覺得頭也快要炸掉了。閉上眼楮看到的則是一摞摞財政報告和工作日程以及學生會事務。他模索到龍頭,立刻扭開,晶瑩的水珠從蓬頭里激射,打濕了他的發,順著發梢滴答答落下,滑過臉龐,貼在衣服上。原犁雪跪下,把頭抵在地上,甚至不想再動。
「雖然盡力表演得游刃有余,雖然面對任何事情都不退縮……但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啊……我很累了……」
「原犁雪?不要老呆在浴室里,蒸汽會讓你暈倒的。」說起來,原犁雪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安然繼續敲門,里面只有嘩嘩的水聲,難道說原犁雪已經暈倒了嗎?意識到這一點,安然加重敲門的力道,「喂,你沒事吧?」
還是沒有聲音。
安然稍微猶豫了一下,退後一步準備端開門。
就在這時門開了,原犁雪全身衣服濕透,地板上嘩啦啦的全是水,一片又一片。他臉色蒼白,沒有目標地看著房間。
「你怎麼了?」安然立刻拿過一條毯子裹在原犁雪身上,「要命。站著別動,我去拿于毛巾。」
「不要。」原犁雪伸出手抓住安然,猛地把她擁進懷里,「什麼也不要。」
他的懷抱讓安然感覺冰冷,她想讓開去拿毛巾和干淨的衣服,但是很快停止了掙扎。原犁雪的力氣超乎平常的大,沒有絲毫溫度,像是鋼鐵的擁抱,更像是垂死者的掙扎。更重要的是,安然感覺得到他在發抖,微微地發抖,因為緊緊的擁抱而傳送到安然身上,和著水,讓人揣度是否還有淚。他低聲說︰「不需要毛巾……這樣就好。」
安然任他的雙臂越收越緊。她反手抱住原犁雪的肩膀,幫他取暖,與此同時感受冰涼沁入自己的身體。雖然什麼也沒說,安然覺得自己什麼都明白。她說︰「你還是個孩子。」
「安然,你覺得我很沒用吧。」
「怎麼會,你在大家面前一直很強,做事情都可以用強悍來形容,每件事情也處理得很好,不是嗎?」
「別說笑了!」原犁雪大聲說,「每次我都把軟弱的地方暴露在你面前,明知道弱點暴露給別人是危險的,明明知道這麼做只會讓你越來越把我當小孩子對待,但還是這樣。因為我知道你會包容我縱容我,並且不會泄露我如此軟弱的秘密。其實我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我根本只有在這種需要別人的時候才會想到你!」
安然拉他坐下,「你在這種時候想到的是我,而不是別人。就這一點,我也要謝謝你的信任。我真的很高興,如果是這樣程度的利用,我無所謂。」
「你真是奇怪。」
「還是先把衣服換一下吧,我去保健室找點感冒藥來。真是好笑呢,你常備跌打敷傷藥,卻沒有最常見的感冒藥。」安然確定他已經稍微冷靜了,幫他找出衣服放在床上,就出門去,把門輕輕掩上。校服稍微滲了水,看不太出來,但是被風一吹,實在是很涼。原犁雪絕對是承壓過重,如果沒辦法解決,一定會出事情。現在想想,安然對自己居然有耐心勸別人,而且任由別人擁抱,幾乎是不可思議。
拿回藥後,軟硬兼施才讓原犁雪吃下去。他換了一套淺藍色便服,安靜地坐在床邊,靦腆得要命,根本又是變成另一種極端性格。安然坐下,觀察了一下他的傷口,覺得不是很嚴重,用紫藥水涂一下就可以。她小心地把棉球裹在竹簽上,蘸了少許藥水,問原犁雪︰「為什麼老是看著我?」
「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溫柔。很像我媽媽以前的樣子。」
安然一笑,「我可是男生。你這麼說,听起來怪怪的。」
原犁雪低聲說︰「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現在想來,會喜歡你,一定是因為你的很多地方有讓我懷念的感覺,讓我想起母親。」
安然輕輕把藥水涂在他的手臂上,「我早就想說了,其實你是個有戀母情節的小男孩。你對我,根本就是一種依戀吧,因為我有讓你懷念的地方,所以覺得喜歡。其實你只是喜歡過去的歲月和人,我只是一種‘道具’。我們的關系,從來就是很尷尬的,根本就不是喜歡而是懷念。這樣的話,只願意在我面前暴露弱點,願意和我在一起,都可以解釋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