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那你……」
「嘉菲,從你媽把你托給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把你當外人看過,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我一直渴望擁有的女兒般,我是真心把你當女兒疼,這不是演戲、不是做作,我是真的愛你,也真心希望你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顏秀卿急切地表白。
「那好啊,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我就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好了。」徐嘉菲轉憂為喜。
「正合我的意,我就是打算賴著不走。」
顏秀卿笑了,但心中多少有一層顧慮。
「阿姨,不是我無情,也不是我有多恨他們,只是……」徐嘉菲突然自嘲地一笑。
「只是什麼?」
「不管是我爸還是我媽,他們都已經另組家庭,我去湊什麼熱鬧?再去「寄人籬下」、再去當個「不速之客」?」她很堅定地搖搖頭。「我不相信我每一次的運氣都會這麼好,會再踫到像你們這樣的好阿姨、好伯伯、好哥哥們,我不想再冒一次險。」
顏秀卿點點頭,她完全能懂嘉菲的感覺。
看來她只好婉轉地對徐偉成說個明白,除非有奇跡,否則徐偉成和魏佳鳳是注定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就算你不打算去美國,但你還是可以和他們通通信、打個電話什麼的。」她還是想拉攏嘉菲和她父母的感情。
「如果他們曾經在乎過我,他們早該回來看我了。」
「嘉菲……」
「你要說他們忙?」
「他們在做生意,尤其是離婚之後各自打拚,所有的心力、精神都放在事業上,所以「阿姨,你不必替他們找台階下。」
「這是事實。」
「他們沒有時間回來看我,卻有時間發展各自新戀情,這這不是笑話嗎?」徐嘉非不仔細想還不會這麼氣,愈想愈分析,她的心就愈平衡不了。「阿姨,他們根本早忘了有我這個女兒。」
「嘉菲……」
將汽水罐往桌上一放,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徐嘉菲一個轉身朝外沖了出去,她不要讓阿姨看見她的眼淚、她的心痛她不要!她要永遠當快樂、不流眼淚不傷心的徐嘉菲。
心里雖這麼想著,但想是一回事,做起來卻沒有那麼容易。整個晚上,徐嘉菲都笑不出來,偏偏鄧中威、鄧中平都沒有回來吃晚飯,所以她一個人在院子里晃著、走著、思考著,她實在需要找一個人傾吐心事,但不是她爸媽那一輩的人,不是!
當熟悉的車聲自遠而近、在前門煞住時,徐嘉菲毫不考慮地從院子往門口沖。
鄧中威才剛將車子停好,鎖上車門,還沒有站穩,就有一個人往他的懷里沖,還差點把他撞倒,他本能地抱住沖到他懷里的人兒,低頭細看。
「嘉菲!」
「大哥……」徐嘉菲整個人趴在鄧中威的胸口上,雙手抱著他的腰,沒頭沒腦她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鄧中威有些慌,不知道嘉菲是哪根筋接錯了,很少看她這麼哭的。
「沒事……」她哭得更大聲了。
如果還不明白什麼叫「口是心非」,那鄧中威真是可以下地獄去了,因為嘉菲已經做了最佳的詮釋。
「先不要哭了,嘉菲,有話慢慢說,你這樣哭得我心慌意亂的,我怎麼幫你?」鄧中威寧可面對最難纏的罪犯,也不願意面對一個正在哭的女孩。
「我不要你幫我!」她嘶啞地悶著頭叫。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百般無奈地看看天,下巴正好抵著她的頭頂。「光看你哭?」
「我沒有哭!」她頓足否認。
「那你是在干什麼?」
「我……」徐嘉菲一副傷心欲絕狀。「抱緊我,只要抱緊我就好。」
因為算是看著嘉菲長大的,在嘉菲還在念小學時,鄧中威就常抱她,當她快樂、難過時,他總是抱著她,陪她一起開心、一起難過,所以當嘉菲這麼要求時,他沒多想的就緊緊地抱住她,想給她安慰,但是當他發現自己接觸到的是一具女性成熟的軀體時,他倏地又松了手。
徐嘉菲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九、十歲的小女孩,她已經十九歲,他不能再像抱小女生那樣地抱她,雖然他當她是妹妹,她也偶爾叫他一聲「大哥」,但畢竟有些不同,他覺得這麼抱著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嘉菲,到底是誰欺負你?」他的手輕搭在她的肩上,認真地問。
「沒有人。」
「誰對不起你了?」
「我說了,沒有!」她的聲音哽咽,卻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對不起我,只是我……我就是忍不住,我受不了那種感覺。」
「哪種感覺?」
徐嘉菲抬起頭,一臉的熱淚,她真是難得這麼的傷心、難過、無助,看著鄧中威,一想到自己可能得離開他、離開這個家,她就不禁悲從中來,更加想好好她哭個夠。
「大哥……」
看看情形不對,牽著徐嘉菲的手,鄧中威往後院走,後院里有一個他特地為她做的搖椅,正好可以容納兩個人。看這情形,他必須好好和她談談,事情好像並不單純,否則她不會哭得柔腸寸斷。
坐定以後,徐嘉菲的頭枕在鄧中威的肩上,而鄧中威輕擁著她的肩,一副呵護備至的模樣。
「到底是什麼感覺?」他扔模不到頭緒。
「我……」有些茫然地注挸著前方,她感傷道︰「我不想離開這里、離開你們。」
「你在說什麼?」他依然不知。
「我說……」她側過頭瞪他。「我要一輩子賴在這里,我不要走。」
「誰趕你了?」他總算弄清楚了。
「不是趕不趕的問題,而是……」她心情煩躁地撇開頭。「是那種感覺。」
鄧中威已耳聞嘉菲父親來信想接她到美國的事,但他沒放在心上,他知道嘉菲不會走,也不想走,所以他不知道她干嘛這麼激動。
「嘉菲,你覺不覺得你是在庸人自擾?」他柔聲地說,輕觸著她的頭發。
「我不懂。」她望著他問。
「你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只要你不走,沒有人可以逼你,你應該清楚你自己的個性,誰能勉強你呢?所以我說你根本是在自尋煩惱,沒有一點意義。」他拍拍她的肩,要她別胡思亂想。
「真的?」
「鄧家有人開口要你走,說不歡迎你嗎?」
「當然沒有,怎麼可能!」
「那你父親或母親有拿槍逼你去和他們團圓嗎?」鄧中威又問。
「沒有……」
「那你在煩些什麼、哭些什麼?」
「我……」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小題大做。
「嘉菲,這里永遠是你的家、你的避風港,不會因為你離開或是去和你父母團聚而有所改變,你永遠是這個家的一分子,除非……」鄧中威故作沉吟狀,看著嘉菲。「除非你結婚,另組自己的家庭。」
「結婚?!」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難道你不結婚嗎?」鄧中威捏了捏她的鼻子,憐愛地問。
「我才不要結婚!」她立刻不侻地咕噥,「我永遠都不結婚,我要一輩子留在這里。」
「不要說大話。」他糗她,「現在說不結婚,只怕再過不了幾年,你就會急著嫁人。你沒听說過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現在會哭得淚眼汪汪,說不定到時恨不得馬上和你老公雙宿雙飛。」
「鄧中威……」她警告道。
「我說的是事實。」
「我才不會這麼沒良心、沒感情。」
「嘉菲,這和良心、感情無關,這只是自然、必定會發生的事,你遲早會嫁、會有你自己的家庭,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