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
「太子妃!」
驟然,整間寢宮亂成一團,唯有呆立在旁的夜游,抖顫著身子,滿臉驚愕地看著一絲絲鮮血從太子妃唇邊慢慢流出。
***
發生此事之後,玄續皇帝把夜游軟禁在憐玉宮。所幸太子妃只喝了一小口,在太醫緊急搶救後總算撿回一條命,但元氣已然大傷。
「我差點害死皇嫂、我差點害死皇嫂……」趴臥在床榻上的夜游,感到罪孽深重地不斷譴責自己。
為什麼那盅藥會出問題,而且毒性還那麼強?萬一那時太醫沒制止,那大皇兄豈不是……她不敢想象後果有多嚴重,只是她不懂到底是誰會在藥里下毒。
這下可好,她非但幫不了尊攘的忙,還給武越王府惹出這麼一個大麻煩。
不!她絕不能把尊攘給拖下水,有什麼事就讓她一人來承擔。
「三公主……」
對,就讓她頂下這個滔天大罪,就算父皇要賜她死,她也絕無怨言。
「公主。」
夜游偏過憔悴泛白的小臉,看著佇立在屏風前、一臉嚴肅的譚蕭。
「你是來宣讀聖旨的嗎?」夜游像是看開般的一笑。欲謀殺當今太子,定是死路一條。
「不是,皇上還未做下決定。」譚蕭緩緩搖頭。
「那你來做什麼?」她不需要別人來可憐她。
「公主,難道妳還不明白?這一切都是裴尊攘從中作祟。」他一直覺得裴小王爺有問題,可惜就在他快要查出真相時,公主竟已無辜地成為他的一顆棋子。
「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作一切都是尊攘在作祟?」夜游倏地睜大一雙紅腫的眼,凶狠的模樣好象要把面前的譚蕭給宰了一樣。
「要妳送藥膳來衒煜宮的不是裴尊攘的主意嗎?而在事情發生後,他可曾來探望過公主、關心過公主,甚至是設法營救公主?」
「他、他說不定已經……已經在做了……」
「公主,他若有這些行動,屬下還會這麼說嗎?」公主她陷得太深了。
「你住口,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公主,妳非听不可,因為屬下大概猜想得出,裴尊攘之所以會這麼做,是要為十七年前因貪瀆案而遭滅門的邵丞相一家人報仇。」
「十七年前……邵丞相……報仇……」
夜游的十指因用力而深深陷進床褥。突然間,她憶起尊攘曾說過的一句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冷不防地,她的身子開始顫抖。
「先前被罷黜及處決的朝臣都和邵丞相一案有關,而在幾天前慘遭滅門的方右丞更是當時的刑部大人。」
她現在終于懂他那句話的意思了,但十七年前,尊攘不是還小,怎麼會……
「其中還存有不少疑點,但在邵案中唯一存活的遺孤也不幸早逝,所以由與邵丞相交情匪淺的武越王代邵家報仇也說得過去。」
「等等,你是說,邵家原本還有幸存者?」
「說起來也真是造化弄人,邵家遺孤之所以存活,完全是因為公主您。」
「我?」毫無生氣的眸子,有了些微的錯愕。
「公主您的誕生,讓皇上大悅而特赦天下,遂讓邵家遺孤得以逃過一劫。」就在夜游欲開口時,譚蕭又繼續接道︰「後來邵家遺孤被武越王所收容,不過一年後,武越王對外宣稱邵家遺孤因思念雙親而病死。」
「病死了……」恍恍惚惚間,一道意念突然從她腦中一閃而過,「譚蕭,你快告訴我,邵家遺孤叫什麼?」
「好象叫……邵雲闕。」
***
武越王府高聳的圍牆上,突然出現一對黑影。不一會兒工夫,那對影子就躍了下來,在幾個騰躍後,順利來到內院。
「公主,听屬下的勸,離開吧!」由于夜游以死作為要挾,迫使譚蕭甘冒欺君大罪,護送她逃出皇城。
「譚蕭,尊攘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她非見到他不可。
「公主,就算裴尊攘不會,但武越王呢?誰也無法預料他下一步想做什麼?」單就謀殺太子一事,便能猜出他們不只是要為邵丞相一家報仇而已。
「咦,他不在房里。」夜游根本無心理會譚蕭的話,尤其在臥房內見不著裴尊攘的人影後,她便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快想……他人會上哪兒去?
對了,在大婚那一夜,他曾經帶她去……雖然印象很模糊,但她必須一試。
就這樣,夜游閉上眼,憑著直覺、靠著運氣,來到王府最偏僻的一隅,進入一間稍嫌簡陋的房屋後,她便立在原地,四處張望。
她記得應該有個石梯才對。突然,她瞄見一盞異常干淨的燭台,她一愣,旋即伸手將燭台一轉,一面灰牆驟然開啟。
「公主。」譚蕭緊追著沖進去的夜游。
「對,就是這個地方。」一股陰寒之氣頓時襲上夜游,這感覺,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她現下所站的位置是一間封閉而幽暗的石室。她不經心地朝左一看,霍然驚喘一聲。
聞聲趕到的譚蕭也立即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是邵家的神主牌位。」譚蕭皺眉低吟。
「呵……游兒,妳真了不得,竟能找到這里來。」
裴尊攘如鬼魅般的現身,嚇得夜游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而站在她身旁的譚蕭不禁皺起眉心,並將夜游護在身後。
「尊攘,不,游兒應該叫你雲闕才是。」待心緒稍稍平復,夜游望進他幽暗的眸子,語出驚人地道。
聞言,裴尊攘輕緩地露出一抹笑意。原來他的小鮑主不笨嘛!
「什麼?小王爺就是邵家的遺孤邵雲闕。」譚蕭驚愕地回望夜游。
「譚統領,若非小王不想引起玄續注意,你早該死了。」裴尊攘垂眸一笑,「來人,把譚統領請出去。」在他抬眼的那一刻,口吻竟比眼神還要冷。
突然閃出的二道人影似乎很習慣幽暗,才一照面,便讓有所顧忌的譚蕭屈居下風;十招過後,裴尊攘的手下便一左一右挾住譚蕭,往外疾退。
「你們要把他帶去哪兒?」夜游也想追出去,但她的雙腿好象生根似的,怎麼也移動不了。
「怎麼,妳不是挺關心他的嗎?那就趕快追上去呀!」裴尊攘冷冷一笑。
「我是來找你的。」夜游的手緊緊捏住羅裙的兩側,努力將心頭各種情緒全給壓制下來,她絕不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
「找我?我還以為經過這次教訓,妳應該會對我避之唯恐不及。」他嗤道。
夜游呀夜游,為什麼妳還要回來送死呢?
「你,喜歡過游兒嗎?」
夜游突然冒出的問題,令裴尊攘的俊顏微微猙獰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還問他這種話。
「你,愛過游兒嗎?」她再問一次。
在他的身體似乎有某根弦突然斷掉。
半晌後。「妳又何必來問我,在妳心里不是早已有了答案。」異常凌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哼!差點就上了她的當。
「我就是不曉得才來問你。尊攘,你快回答我,快呀!」夜游沖上前,緊緊抓住他的衣袂不放。
只要他還是喜歡她、愛她的,那她就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重新和真正的他生活在一塊,遠離恩怨,做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夫妻。然而──
「我裴尊攘從來就沒喜歡過妳,更不可能愛上妳,會娶妳完全是想利用妳,我這樣說是否夠清楚了?」
夜游的面色頓時刷白,方才所想象的幸福遠景也全部崩塌。
「不!你騙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掄起小拳,不斷地搥打他的胸膛;而裴尊攘就靜靜地讓她打個夠,直到她累了、倦了,才緩緩地滑落地面,無助地抽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