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陡然浮起的旖旎念頭,讓絮兒整張臉蛋都紅了,暗暗罵起自己不害臊,趕緊甩開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房間里一片靜謐,燭光下,他看起來是那樣清逸而沉靜,帶著一種孤獨的!寂寞。
寂寞?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字眼讓絮兒忍不住嘀咕起來,像上官甫這樣看似溫文實則剛強嚴謹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跟寂寞這種東西沾上邊?
出生在一個大家族里,他有那麼多的兄弟姊妹,怎麼可能還會寂寞?
躲在窗邊痴痴望著里頭的心上人,絮兒享受著這種只是偷偷看著他的幸福,一邊醞釀著面對他的勇氣。
突然間,那個凝神專注的身影突然抬起頭,把絮兒嚇得趕緊縮回身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髒像是有千百只的青蛙正在跳水,幾乎快把她的心髒給擠出喉嚨。
傻瓜,你躲什麼啊,今晚特地來這一趟不就是來見他的嗎?她在心底罵著不夠坦蕩的自己。
但她其實很清楚,她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心里準備,她這人要是處在太慌張的狀況下,表現就會荒腔走板、全然失常,她不希望自己把今晚的機會給搞砸了。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小嘴害羞又別扭的默念著從未說出口的表白,反覆的大口深呼吸,準備要站起身。
「上官大哥!」兀的,一個柔美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
愣了下,她下意識的縮回身子,目光移向另一頭的房門,那里正站著一個清麗雅致的姑娘,嬌小縴細得恰到好處,手里端了個粥碗。
女子蓮步輕移,不疾不徐走至桌案邊,舉手投足間竟是那般嫻靜優雅,連絮兒都幾乎看痴了。
扁看這女子出現的時刻,跟她顯見受過良好教養的舉止,她必定是傳說中縣太爺那個沉靜溫婉、五藝精通的女兒。
「芷蘭?你怎麼還沒歇息?」
絮兒听到上官甫開口,那是她從未听過的溫柔嗓音。
「嗯,我知道上官大哥一定還忙著,特別熬了點粥給您暖暖胃。」芷蘭將熱粥小心放到桌前。
可不是嗎?!在這夜半時刻他還挑燈看案卷,上官甫這麼一個大男人想必一定餓了,她卻粗心地什麼也沒準備,身上唯一有的,只有用來爬牆的兩串蕉──
看著空空的兩手,絮兒滿心懊惱不已。
「芷蘭,夜深了,你不必這麼費事。」看了眼還冒著熱氣的粥,上官甫眼底有抹幾乎察覺不出來的為難。
「只不過為上官大哥煮碗粥,怎麼會費事?」芷蘭姑娘紅著臉蛋、含羞帶怯的說道,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上官甫!
絮兒太震驚了,她從沒想過,會有其他女人喜歡上官甫,而她還得跟其他女人競爭。
她心頭一片亂糟糟,捉著窗沿的手兒用力得幾乎泛白,尤其是看到上官甫抬頭望著芷蘭,似乎包含著壬言萬語的深情凝視,更教她心頭好似被千軍萬馬給碾過一樣,再也殘缺不全。
「上官大哥,快趁熱吃吧!」芷蘭柔聲催促著。
「好。」上官甫緩緩拿起湯匙,送了一瓢進嘴里。
「好吃嗎?」芷蘭迫不及待問。
「好吃極了!」那張總是惜字如金的嘴,竟然帶笑吐出毫不掩飾的贊美,
房間內彌漫著一股濃情蜜意,兩人相對而視,儼然像是一對璧人,卻灼痛了絮兒的眼。
這輩子,她第一次嘗到嫉妒與心碎的滋味!
頓時,所有的真心話跟表白全吞回了肚子里,第一次,絮兒為了什麼也不會的自己感到自卑。
除了心碎,就連自尊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一眼也不願多看,隨即悄悄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天才剛蒙蒙亮,絮兒房里就有三、四名丫鬟又是端水盆、又是捧布巾的進進出出,不多久,又有一名丫鬟領著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進入她閨房內。
「小姐,您醒醒,大夫來了。」睡夢中,絮兒隱約听見雙冬急切叫喚的聲音。
「大夫?大夫來干嘛?」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她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小姐,您發燒了。」
「發燒?」一下子她還沒意會過來。
她隱約記得昨兒個夜里她偷偷溜出府去找上官甫,然後她看到了──不听使喚的,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一看到女兒突如其來的哭了,還以為寶貝女兒身子不舒服,柳夫人心疼的趕緊催促道︰「大夫,請您快替絮兒把個脈,斷個病癥啊!」
「是啊,就勞煩大夫仔細點,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渾身燙成這個樣?」柳老爺也心焦地在一旁來回踱著。
「柳老爺、柳夫人快別急,待我先診過脈象再說。」老大夫擱下藥箱,往床邊的凳上一坐,仔細把起自床幔里伸出的縴白手腕。
哀著長須,老大夫沉吟半晌。
「大夫,怎麼樣?」好不容易老大夫起了身,柳夫人擔憂地立刻追問。
「喔,柳夫人請放心,這只是尋常的風寒,現下正值春寒料峭之際,出門在外難免寒氣侵身,待我開個幾帖藥煎服,很快就會痊愈了。」
「出外?可絮兒最近沒出府啊,去哪兒染來的風寒?」柳夫人納悶的嘀咕道︰「這是怎麼回事?前陣子莫名其妙扭傷了腳,這會兒又害了風寒,流年不利啊,我看明兒個趕緊到廟里去燒個香才是……」柳夫人嘴里念念有詞。
「迎春,送大夫出去,順便派人拿藥單去藥房抓藥。」一旁的柳老爺趕緊吩咐道。
「是。」
送走了大夫,兩老忙不迭湊上前捧著女兒的臉、替她密密蓋緊棉被,深怕她再受風寒。向來是柳府二老心肝寶貝的絮兒,這一病包是被捧上了天。
「絮兒,肚子餓了吧?想吃些什麼?」柳夫人慈愛問道。
「娘,我肚子不餓。」絮兒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這……」柳夫人回頭看了柳老爺一眼。
「那娘叫灶房熬點人參雞湯讓你補補身子可好?」
「不要。」蒼白的臉蛋還是沒有半點生氣。
「這怎麼成?像你這樣不吃不喝的,就算鐵打的身體都會受不了。」柳夫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小姐怕是有心病呢!」柳家二老急得團團轉之際,一旁的雙冬突然出聲道。
兩老立刻把目光對準雙冬,有志一同的問。「心病?什麼樣的心病?」
「相思病。」
「相思病?」柳家二老震驚高呼,沒人敢相信。「小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害誰的相思?」
「上官少爺。」雙冬小心翼翼地覷了主子一眼道。
「上官甫?絮兒,你不是不想嫁他嗎?為什麼又為他害相思?」
「這……」絮兒被她爹這麼一搶白,頓時詞窮。
看女兒的表情,兩老總算明白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這丫頭是賭氣嘴硬,而不是真的不想嫁上官甫,這個圈,可兜大了。
「不打緊,爹現在就差人去請上官甫,非得讓他來看你不可。」
「可以嗎?甫哥哥會來嗎?」看到女兒可憐兮兮的渴望眼神,做爹的無論如何也要替女兒把人給帶來。
「你放心,諒他也不敢不賣爹這個面子。」柳老爺拍著胸脯自信滿滿。
「謝謝爹!」絮兒喜出望外,喜孜孜的道謝。
「不過上官甫來之前,你得先喝碗粥暖暖胃,你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了哪!」
「是,爹!」現下只要上官甫肯來,就算要她吃砒霜她也會心甘情願吞下去。
為工譏自己氣色看起來好一些,趁著上官甫未到之前她勉強喝了碗粥,又吞下一大碗黑壓壓,苦得讓人五髒六腑都快嘔出來的藥汁。睡睡醒醒間,天色不知不覺黑了,但上官甫還是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