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孫蘭娘和氣的微微一笑。
「回少、少夫人,我叫翠兒。」
沒料到才剛進門的少女乃女乃竟會突然掀起蓋頭,一時之間小丫鬟慌得急忙低下頭,連看都不敢多看新主子一眼。
「少夫人,您還是趕緊把蓋頭放下,這得等少爺來揭才行啊!」翠兒支支吾吾說道。
「不打緊,我看今晚相公是不會進房來了。」孫蘭娘索性把鳳冠整個摘下來,一臉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少、少夫人……」翠兒一看,簡直快嚇死了。
哪有新嫁娘不等丈夫揭蓋頭,就自己先掀的道理?!
「翠兒,你肚子餓了吧?」孫蘭娘笑盈盈望著嚇得發抖的小丫鬟。
翠兒是第一次看見少夫人,這才發現少夫人長得非常美麗——明眸皓齒、清靈月兌俗,不同于一般的姑娘,身上少了股脂粉味,多了分令人舒服的書卷氣。
一下子,翠兒幾乎看呆了,好半天才恍然回過神來。
「少夫人,翠兒……不餓!」翠兒用力搖搖頭,自知只是個下人,哪敢在主子面前喊餓?
「你站著陪我一個晚上,怎麼可能不餓?」孫蘭娘自顧自地拉著翠兒。「來,這兒有些點心,咱們就暫且先墊墊胃。」
咱們?翠兒瞪大眼,這才終于明白,原來少女乃女乃是打算跟她一起吃。
「少夫人,翠兒只是個下人,不能跟您同桌吃飯的——就算是點心也不行!」翠兒瞥了滿桌的糕點一眼,偷偷咽了口口水、往旁邊挪動幾步,像是想抗拒它們的強大吸引力。
「肚子餓了就該吃東西,哪有什麼行或不行的?!」不由分說的,孫蘭娘把翠兒往桌邊推去。
這下,翠兒總算注意到,少夫人的腳好像有些——微跛?
看來,傳言果然是真的,翠兒楞楞盯著她的腳看,滿心都是惋惜。
這麼美麗、和氣的少夫人,竟有雙殘跛的腳——老天爺好不公平啊!
「我的右腳打從一出生就短了一截,走起路來就是這樣一跛一跛的,沒嚇著你吧?」
翠兒見少夫人臉上不見一點自卑局促,反而一臉擔憂,像是真的擔心嚇著她。霎時,她對這未來女主人更有滿心的敬佩與喜歡。
「沒有、沒有!」翠兒為自己的失禮羞得滿臉通紅。「還請少夫人原諒翠無禮……」
「你並沒有對我無禮,往後咱們都得常見面,別那麼拘束知道嗎?」孫蘭娘笑著,甜甜微笑宛如春風,連冰雪都足以為之融化。
「是……是!」翠兒怯怯地點頭,
「來,快坐下,你喜歡吃哪樣?桂圓糕好不好?還是來點甜湯……」
「少夫人,我自個兒拿就是了,您快別招呼我了。」翠兒坐在柔軟的襯椅上,卻渾身不對勁如坐針氈。
她入府當丫頭都已經三年多了,一向伺候主子慣了,哪有被主子伺候的道理?
「那好吧,咱們就各吃各的。」
說著,心情輕松的孫蘭娘大方往桌前一坐,拿起桂圓糕就往嘴里塞。
翠兒張著嘴,看得兩眼發直。
在沐家待久了,她見慣了有錢人那套繁文縟節與裝模作樣的工夫,在她認為,沐家是個大染缸,一旦沾染便會失去個人原來風貌,但是——
少夫人全然沒有扭捏做作的小姐架子,但這些自然灑月兌的舉止看來卻一點也不令人覺得沒教養,反而顯現出她不矯飾的純真與率性。
翠兒一臉崇拜的望著她,連嘴里不知不覺塞滿了桂圓都渾然不覺。
「翠兒,當心點——小心吃太多被桂圓噎著了!」孫蘭娘好心警告恍惚出神的小丫鬟。
「唔唔——」翠兒一回神,發現連嘴都合不上,只得尷尬狼狽地將桂圓急忙吐出來。「少夫人,讓您見笑了!」
「你真是個可愛的丫頭!」孫蘭娘含笑搖搖頭。
見少夫人沒有取笑自己的意思,翠兒紅著臉,也忍不住苞著笑了起來。
伴著外頭陣陣勸酒、吆喝聲,主僕倆就這麼盡情享用起桌上的點心,房外一片歡樂、房內也聊得開心。
一大桌的精致點心與湯品,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孫蘭娘與翠兒吃得盤盤見底,桌前的兩人拍著肚皮,不約而同滿足吐了口長氣。
「好飽!」孫蘭娘深深覺得,這一刻才是她大喜之日真正開心的時刻。
「好好吃喔,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翠兒滿足的小小聲說道,進沐家這麼多年,她從沒吃過這些,好吃得讓人想連舌頭一起吞下去的精致點心。
「以後你想吃盡避告訴我一聲,我可以找廚娘做去。」
「不成、不成,翠兒只是個下人,怎麼可以……」
「翠兒,以後不許你再提什麼‘只是下人’這些話,有多少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卻是終日游手好閑、好逸惡勞,你們憑勞力掙銀子,才更教人敬佩呢!」
孫蘭娘最討厭那種老愛對下人頤指氣使的有錢人,空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好像不把下人當人似的。
「是,少夫人。」向來被指使慣了,第一次有了被人看重的感覺,翠兒感動得連眼眶都紅了。
「傻丫頭,哭什麼嘛?!」
孫蘭娘見翠兒偷偷拭淚,感到又心疼又好笑,趕緊從懷里拿出手絹給她擦淚。
翠兒抽抽噎噎的接過手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突然間,門外竟傳來由遠而近的沉穩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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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倆煞是有默契的望了眼門外,又看看桌上盤空杯見底,暗自在心里喊了聲慘。
腳步聲越來越清楚,隨即在門外停住,在屋內兩雙目光不安又緊張的盯視下,房門被緩緩打開了。
孫蘭娘預測今晚會狂歡醉飲一整夜不回房的沐液蟀,此刻竟然就站在門口,跟賓客歡飲一整夜的酒,該有幾分醉意的他,氣息卻出奇穩定,眼神也異樣清厲。
龐大身軀幾乎堵住整個門口,他沒有開口,但不怒而威的嚴峻氣息,卻讓房間里的溫度立刻下降一大半。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桌前兩人,以及桌上慘遭橫掃的杯盤狼藉,高傲俊美的臉孔更是滿布寒霜。
沐液蟀眼神四處打量,又重新轉回也正好奇看著他的孫蘭娘身上,鎖住她頰上兩團不尋常的酡紅。
「這蓋頭,是誰準你拿掉的?」宛若來自地獄的聲音破冰而出。
兩泓宛若凝霜寒潭的黑眸,凌厲掃向一旁的翠兒。
準?孫蘭娘秀眉微斂,這男人看似守分寸、有禮教,用辭遣字卻如此霸道嚴苛!
「少爺,那、那個是……」
翠兒慌張無措的變了臉色,不知該不該替少女乃女乃頂罪,但,她實在好怕冷冰冰又嚴苛的少爺。
「蓋頭是我自作主張拿掉的。」
孫蘭娘突然出聲,清靈眸光里不但沒有半點畏懼,反倒仔細地打量起他來——
這是她跟他第一次打照面,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長相。
這男人——不,該說是她的夫君,一如傳聞所言有張俊朗英挺的面孔,一雙犀利的眸流露獨斷霸氣,尊貴中卻帶著抗拒旁人親近的冷漠,這張俊美得連上天都嫉妒的臉孔,甚至連個笑容也沒有。
那雙覆著寒霜的黑眸,夾帶兩簇憤怒之火,狠狠射進她眼底。
「你一向都是這樣大膽盯著男人看的嗎?」
孫蘭娘再度顰起柳眉,這男人連聲音都醇厚得忒是好听,怎麼說起話來卻如此無禮?!
可惜了一身得天獨厚的優點,卻全被他給糟蹋了!
「你是我的夫君,不是其他男人。」孫蘭娘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