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瞪著他,沐液蟀跟康仲謁相識多年,豈會不了解這家伙肯定是為了自己沒邀請他而故意報復。
「你府中沒酒?還是非得有女人的脂粉味才喝得下去?」他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康仲謁放聲大笑,對他的挖苦絲毫不以為意。
「你這人就是太不解風情了,難怪才剛成親就丟下新婚妻子到溫州來,我開始同情你那所托非人的小妻子了。」
瞪著面前大放厥辭的俊臉,沐液蟀的臉色像是被人踩了一腳似地難看起來。
他的妻子所托非人?依他看,他才是誤交損友!
康仲謁這家伙、俊美相貌跟顯赫家世簡直無一可挑剔,偏偏生性浪蕩、胸無大志,只愛吟詩品酒跟在女人堆里打滾。
說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倒也不盡然,因為這看似輕佻沒一刻正經的家伙,可是學富五車、滿肚子學問的狀元郎。
幾年前他進京初試啼聲,一舉考上狀元,皇上還親自面見策封,對他的翩翩風度與文采激賞不已,再加上他是縣令之子,更是讓龍顏大悅,打算將他留在身邊。
偏偏只愛詩書與女人的康仲謁,對當官壓根沒興趣,冒著觸犯龍顏的殺頭之罪,斷然拒絕皇上策封,瀟灑回到溫州繼續過著吟詩作對、醉臥美人堆的逍遙日子。
至于皇上後來是如何饒過他,又對他策封了什麼職位則無人知曉,康仲謁也不曾透露,但就是因為這一點,讓人見識到他的深藏不露與真性情。
向來精打細算的他,跟終日風花雪月的康仲謁意外相識,進而成為莫逆之交,至今仍讓沐液蟀覺得不可思議。
但不知怎麼搞的,這個跟他個性截然不同的家伙,卻跟他極為投契,每當自己到溫州來視察生意時,總是暫住他的府中。
「她好得很,撿到現成的少夫人寶座,錦衣玉食享用不盡,沒你想得那麼可憐。」提到孫蘭娘,他故意冷冷回應。
「看來你是真的不懂女人!」康仲謁勾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狎笑。
「什麼意思?」沐液蟀陰惻惻地抬眼瞪著他瞧。
「女人微妙得很,有時候給她金山銀山她不見得開心,但只要你哄她兩句,把她當寶貝疼寵,她就樂得飛上了天,你說她們奇不奇妙?」
「我沒時間、也沒心思哄女人,我只要她替我傳宗接代,便能保她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誰也不欠誰。」
「嘖嘖!」康仲謁一臉惋惜的搖頭。「我就說,你的心肯定是石頭做的,可憐了那位沒識穿你詭計的姑娘。听張福說,她不但飽讀詩書,還是個絕世的美人!」
寒著臉,沐液蟀陰厲目光掃了一旁嚇得臉色發白的張福,又轉回到瀟灑倚在門邊的康仲謁身上。
他臉上那興味濃厚的表情,竟讓沐液蟀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黃鼠狼正垂涎著自己手里的寶貝似的。
一雙唇抿得比蚌殼還緊,顯示他正極力壓抑著情緒。
「她叫什麼名字?」康仲謁繼續興致勃勃地問道。
瞪著這可惡男人許久,沐液蟀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吐出聲音︰「孫蘭娘。」
「孫蘭娘、孫蘭娘,好個蕙質蘭心的名字。」康仲謁一臉興味的在口中反覆念著,一臉著迷的表情。
雖然沐液蟀一點也不把孫蘭娘放在心上,但另一個男人這樣興致勃勃的研究她,竟讓他心里有說不出的——不舒坦。
他沐液蟀一向不願把自己獨有的東西跟人分享。
「什麼時候方便去探望一下小嫂子,我迫不及待想要認識認識她」他露出饞狼似的貪婪表情。
「我這陣子忙得很,沒空招待你。」他勉強扯了個借口。
「不打緊,你盡避忙你的去,我知道沐家怎麼走,自個兒去沒問題。」他咧著嘴笑。
「不必了,我家娘子生性害羞不適合見客,你的關心我會轉告給她。」
又是一記毫不留情的硬釘子。
「可是……」
「天色不早,我要歇息了!」
看著那張像是怕他搶走什麼似的防備臉孔,康仲謁心里浮起問號。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他狐疑盯著始終冷臉相待的好友。
「朋友妻不可戲,大狀元應該閉著眼都會寫這幾個字吧?」他拐著彎挖苦說道。
「我只是想認識一下。」這家伙也未免想太多了吧?
「不必了,那女人你招架不住的。」
他掃了俊美瀟灑、風度翩翩,說起話來有趣善談的康仲謁一眼,心想這種男人最容易把女人迷得七暈八素,是個危險人物。
雖然孫蘭娘一腳微跛,但她很美、很聰明,跟其他女人完全不同,足以讓人忽略她身上不完美的殘陷。
「怎麼說?」被他這麼一講,康仲謁好奇心更重了。
抿著嘴,沐液蟀突然發現自己太大意,竟挑起康仲謁的興趣?!
「沒什麼,請慢走。」他繃著臉下達逐客令。
看著那張很臭很臭的冷臉,康仲謁頭一次發現這個硬梆梆的家伙這麼有趣,幾句話就能教他情緒失控,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事情好像有點好玩了!
「喂,你該不會是怕我打蘭娘的主意吧?」他故意試探相激。
蘭娘?
頓時,沐液蟀好像被挖了塊肉似的,臉色難看無比。
這個浪蕩的家伙,竟敢用這麼親匿的語氣喚他的妻子,好像他跟素昧平生的孫蘭娘有多熟稔似的。
「不送!」
不由分說,沐液蟀一把將他推出門外,用力關上門。
想打他所有物的主意——門都沒有!
盯著那扇在他面前合上的大門,康仲謁先是一楞,隨即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不會吧!那個硬梆梆,如非必要絕不跟女人打交道的沐液蟀,竟然因為一個女人起了這麼大的反應……
太好玩了!
露出賊兮兮的表情,康仲謁已經開始盤算起下回要怎麼好好「款待」他!
第四章
離家十天重返家門,沐液蟀立刻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府宅——太安靜了。
雖然府中向來就很安靜,但今日卻靜寂得像是沒有半點人氣,要不是他太熟悉這里的一景一物,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張福,你先下去歇息吧!」
驅退張福,沐液蟀逕自往寢房走。
但離寢房越近,他就越感受到那股異樣的靜寂。一進房,那個該誠惶誠恐出來迎接他的妻子卻沒有出現?
忍住不悅把屋內四處都找過一遍,沐液蟀的臉色已經呈現鐵青。
她不在,她竟然不在房里?!
難道沒有人告訴她,他今天會回來;而妻子該做的事,就是在房間里等待丈夫歸來?
「春香、春香?」他氣急敗壞地朝門外急喊。
「少爺……您回來了?有什麼吩咐?」服侍少爺這麼久,春香一眼就看出主子臉色不對勁。
「少夫人呢?」
被那道冷冷的目光一掃,春香嚇得兩腿不爭氣地打起顫來。
「回少爺,少夫人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他的怒吼像猛獸咆哮,震得春香耳朵發疼。
她竟敢出府?!
是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擅自出府?
「是、是的。」春香怯生生回答,一雙手已快絞成了麻花。
「去哪?跟誰去的?」
但對他的發問,小丫鬟是一問三不知,還灑出一大串淚珠揚烈他的火氣。
「下去、下去!」他氣急敗壞揮揮手。「等我找回少夫人再來處置你!」
遣退春香,此刻的他簡直像被拔了虎須的老虎一樣,憤怒得想吃人。
太不像話了!
堂堂沐家少夫人,居然隨隨便便出府,拋頭露面成何體統?簡直是丟盡了他的臉。
沐家雖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也算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家,她這麼做,無異是將他沐液蟀的面子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