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在乎跟一個暴君合作愉不愉快,我只要那一千萬酬勞。」顏以寧緊握雙拳,咬牙切齒說道。
「你還真直接。」冉烈聳聳肩,隨即逕自起身。「我們明天見!」留下頗有深意的一眼,他頭也不回的結帳離去。
望著他逐漸走遠的頎長背影,顏以寧怔怔的的松開拳頭,看著方才被他握過的掌心,竟感覺到它正微微——發燙。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于如大夢初醒的回過神,而他早就不知消失多久了。
一轉頭,看見桌邊那把黑傘,她驚呼一聲,懊惱的跳了起來。
「唉呀,他的傘——」
可惡,被他這麼一氣,她竟然忘了把傘還給他︰
他的傘已經擱在她家里好一陣子了,她早就想把屬于他的東西趕緊丟還給他,別跟他有任何牽扯。
偏偏跟他踫面時不是唇槍舌劍,就是狀況連連,一把傘伴到她都快有感情了。
看來,明天她不但得開始跟暴君共事,還得拎著這把傘一起去找它的主人。
重新拎起雨傘,她起身步出餐廳外,漫步走向捷運站。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有種不祥的感覺,總覺得手中這把黑鴉鴉的傘,像是在預告著什麼噩運——
第六章
俗諺說得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來到聲陽集團才短短一個禮拜,顏以寧就立刻明白,她不但沒有白吃的午餐,還得為這一千萬酬勞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根本是行不通的,這不是設計的原理——」
「我是老板,你得听我的。」
「你既然聘請我來,就應該尊重我的專業。」反駁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說過,聘請你來就得接受我的指揮跟監督。」冷沉醇厚的嗓音依舊不為所動。
「你的要求根本毫無道理,設計最重要的是創意,不是听命行事——」
陽光普照的上午,位于聲陽集團頂樓的總裁辦公室,卻籠罩著層層烏雲。
此時正是十點半的休息時間,門外的秘書群志下心不安的坐在tearoom里,怔怔的拿著茶杯,听著門內傳來兩個爭執不下的聲音。
從九點上班時間開始,這兩個聲音就一直互不相讓的爭論到現在,誰也不肯服輸的激烈戰況,簡直比一場NBA球賽還要精彩。
但最讓這一干秘書瞠目結舌的,是竟然有人敢跟總裁吵架。
但在門內的顏以寧想做的豈止是吵架,她簡直想拿根棒子,敲醒這個男人頑固自大的腦袋。
「把扣子拿掉,這種累贅的東西毫無用處,更不符合我聲陽集團的精神。」冉烈冷著臉,發出最後一次命令。
「在我的設計里,這些扣子具有象徵性的意義,我會在上面刻上聲陽集團的標志,讓這些制服更具代表性。」
「我說,我的員工不需要。」他的聲音越繃越緊。
終于,顏以寧的耐性被逼到了極限,她將手里的設計圖跟扣子樣版往他桌上一丟,氣急敗壞的罵道︰
「我為什麼要听一個毫不專業、財大氣粗的門外漢的話?」
財大氣粗?冉烈的臉色瞬間鐵青。
「就憑我是出錢的老板。」他咬牙堵回一句。
顏以寧火冒三丈的瞪著眼前一派倨傲的冉烈,幾乎想立刻轉身離開這里。
一個多星期以來,她真是受夠了,她相信一個具專業、有尊嚴的服裝設計師,都無法忍受他這種形同羞辱的干涉。
有時他古怪的脾氣跟諸多規矩,甚至讓她覺得,他要的根本不是她的設計,只是存心想刁難她,他不惜付出一千萬天價,只為了羞辱她,讓她的尊嚴徹底掃地。
顏以寧早該料到,這一千萬天價後的動機絕對不單純。
「是,你確實是出錢的老板,但除了用錢支配人,你根本什麼也不懂!」
「請注意你的態度。」他的語氣頓時冷硬了起來。「我是你的頂頭上司,我說了就算!」他是發號施令的人,不會治不了她。
「我不是你的員工,少拿你大總裁那套來壓我!」
顏以寧才不是被唬大的,尤其是像冉烈這種自我意識過度膨脹、自信心過剩的男人,她很清楚他們喜歡虛張聲勢的習性。
從上班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爭吵不斷。
先是冉烈自作主張的,將她的辦公桌放在秘書室里,強迫她得在吵雜的環境中工作。
據他說,這樣才方便他隨時關心設計的最新進度,但顏以寧卻老覺得像是被他監視著。
再來,就是為了男女職員制服的樣式爭論不斷,無論她有什麼idea跟創意,他總能找出一堆反對的理由。
原以為只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完成制服的設計,然後領著她的一千萬快樂離開這里
但她恐怕是太樂觀了,眼看一個多禮拜過去了,他們還是圍繞在胸前的幾顆扣子上打轉。
依她對工作的執著與擇善固執的個性,是絕不會輕易妥協的,但她了解冉烈的脾氣,聰明的不想跟他硬踫硬,只想把這個燙手山芋給盡快處理掉。
她壓下怒氣,用力做了個深呼吸,平靜的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冉總裁,既然你聘請了我,就應該相信我的專業,全權交給我處理,這樣,我們才會有個愉快而平和的交易過程。」她也可以盡早月兌離這魔鬼總裁的折磨!
冉烈挑了挑眉,幽暗黑眸仿佛洞悉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說過,你得接受我的指揮跟監督,而我並不打算放棄督導你的責任。」
他的態度輕忽毫不經心,好像把她的中肯之言全當成耳邊風似的,這讓忍受了一個禮拜悶氣的顏以寧,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我實在不敢相信,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你這麼狂妄自傲、冥頑不化的人?表面上你看似呼風喚雨、左右逢源,大家都敬畏你、對你畢恭畢敬,但事實上你冷漠無情,根本沒有人會跟你交心,你根本——根本只適合跟北極的企鵝一起生活!」她毫不客氣,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
什麼?這個女人竟敢說他只適合跟企鵝生活?
「你再說一次!」他面色陰驚,冷冷吐出警告。
「我說——你、只、適、合、跟、企、鵝、一、起、生、活!」顏以寧不怕死的一字一頓說道。
冉烈雙拳捏得喀啦作響,幾乎想將手掐上她漂亮的脖子。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更沒有人敢公然批評他!天底下唯一破例的,大概就只有顏以寧這個女人,會這樣無懼于他的氣勢跟他對立。
但,想起過去一星期來,自己一點一點從她身上討回來的,這讓他的情緒似乎不再那麼氣憤了。
沒錯,這一切全是他的計畫。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替旗下的一萬多名員工重新換制制服,說穿了,這不過是個藉口,一個誘敵上鉤的幌子罷了。
他不惜花一千萬,將顏以寧納入他的掌控,听命于他、任他操控,只為討回他的顏面。
她大概沒想到吧,一旦她接受了這個案子,他是出資的人,也就是她的老板,她一切就得听他的。
先前被她要得團團轉,第一次栽在女人手里的他,可絕不會那麼輕易就善罷干休。
突然間,他的怒氣迅速消失無蹤。
好整以暇的往椅背一躺,冉烈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相較于方才的盛怒,此刻表情出奇平靜的他,更叫人猜不透。
顏以寧氣呼呼的瞪著他,發現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纏。
「冉總裁,這是最後一次,往後我不會再接受任何否決意見,這個案子您要不就全權交給我,要不就是換個設計師,一切由您決定!」
丟下這句話,她恨恨的轉身拉開門,門外一干不知何時貼到門板上的秘書,全狼狽的跌到地板上,七橫八豎倒成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