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色的凡賽斯西裝,恰如其分的襯托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一雙長手、長腳,容納在頭等艙寬敞的座位里仍顯局促。
吧淨的玻璃映照出他英挺俊逸的側臉,也映出一名空中小姐不時來去的美麗身影。
打從邵爾濤一上機,趙曉玲就忍不住直呼自己幸運。
這是她第一次服務頭等艙旅客,竟然就踫上這麼英俊出色的客人,光看他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西裝,她就知道幸運之神降臨在自己身上了。
但打從飛機起飛,趙曉玲在邵爾濤身邊來去不知多少趟了,卻總是等不到他開口要求任何服務。
他很沉默,始終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看起來近乎冷漠,如非必要,他的目光幾乎不曾從文件跟手提電腦上移開,更遑論看她一眼。
眼看航程已經過了一大半,她終于忍不住拉了拉身上合身的制服,扮出最甜美的笑容,上前熱切詢問道︰
「邵先生,歡迎您的搭乘,一切還好嗎?」
「嗯。」邵爾濤頭也不抬,只淡淡點了下頭。
趙曉玲的笑容驀的僵在臉上,她隨即又端起笑臉,不放棄的再度問道︰
「邵先生有任何需要,或者想喝點什麼嗎?」
「不必了。」
淡淡掃了她一眼,他將目光重新調回計算機屏幕上。
他不喜歡吵鬧,也討厭被打擾,所以才包下整個頭等艙,但並不表示空服員可以例外。
「邵先生到美國是探親還是——」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保持安靜,別來打擾我。」
他霍然抬起頭打斷她,毫無溫度的眼神,讓趙曉玲美麗的臉龐一陣白一陣紅。
「邵先生,抱歉!」
在他冷漠的眼神下,趙曉玲只好連聲道歉,只是,難得的機會就這麼放棄,趙曉玲實在有點不甘心。
猶豫幾秒,她迅速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略帶嬌羞的遞給他。
「邵先生,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空可以打電話給我。」
邵爾濤的臉色驀然又沉下幾分。
「我沒興趣!」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當下,趙曉玲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抱——抱歉!」
偌大的頭等艙里,倏然陷入一片僵滯的死寂,邵爾濤滿意的微微松開眉心,低頭繼續看著資料。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資料上,絲毫沒有發現一顆破碎的芳心,是何時被主人捧著離開的。
看他一身昂貴的穿著,或許會有很多女人以為,他是那種隨時都能玩上一場愛情游戲的高手,不過,她們真的錯了!
他邵爾濤今年三十歲,是國內知名銀行「承京」的執行經理,年薪千萬,再加上手上擁有的股票,身價估計起碼上億——
但是他卻從沒談過戀愛——是的,你沒有看錯,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女人!
不是他愛不起、也不是他的性向有問題,而是,他天生就不喜歡女人。
也或許,他並不是天生就不喜歡女人,而是因為他曾經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少年回憶。
在那段蒙灰的記憶里,有個女孩佔據了極大的份量,是她徹底破壞了他對女人的好感。
看著窗外闃沉無邊的黑暗,他的思緒陷入無端的煩躁。
他不該來這一趟的!
他討厭旅行、討厭離開熟悉的地方,他習慣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只想過穩定的生活,要不是看在老哥的面子上,他絕不會來。
他的生命中充滿了太多的規則與禁忌,包括他不喜歡紅蘿卜、不喜歡荷包蛋,從不喝酒,也絕不跟女人扯上關系。
如果未來的科技夠發達,他考慮一個人移民到火星去,一輩子過簡單而安靜的生活——最好,連外星人都別來打擾他!
但是,他此刻卻置身太平洋上空,準備代表「承京」去參加一場金融會議,去趟一場原本不該屬于他的渾水。
他不是那種會畏懼權力、輕易妥協的人,也絕不容許他人擺布,但偏偏他還有個頂頭上司,而這個頂頭上司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哥。
他可以堅持原則,但兄弟一場,他不得不賣自己的親大哥一個面子。
但老實說,他實在恨透了這種被牽制的感覺!
邵爾濤擰著眉收起計算機,起身略微舒展筋骨,不經意間,竟瞥見一個女子的背影自門簾外走過。
剎那間,他的心跳陡然停了一拍,恍然回過神,不經思索的,他立刻邁開大步追出頭等艙外。
「等一等!」他沖動的叫住那抹美麗的背影。
女子轉過頭來,在看見邵爾濤俊美無儔的臉孔後,臉上的笑容突然像花一般的綻放。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那是一張婉約美麗的臉孔,很典型的東方女子——卻不是她。
「抱歉,我認錯人了。」他微微一點頭,立刻轉身回座位。
他瘋了嗎?他怎麼會把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誤認為是雪初蕾?
對她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十四年前,就算現在再遇見她,他也不見得能認出她,怎會莫名被一個背影給撩亂了心緒?!
是的,雪初蕾,一個他幾乎不願再去回想的名字。
他以為自己應該早已忘了她,誰知這一刻,她那張純真可愛的臉龐,以及燦爛的笑容,卻清晰的浮上腦海。
喂——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移民到美國去,你會怎麼樣?
清亮甜美的嗓音,隱約又在耳畔響起。
雪初蕾沒有騙他,她竟然真的移民到美國去了。
就在那年夏天,他從姑媽家度完暑假回到家,他家對面那扇緊閉的紅色大門,再也不曾出現過她的身影。
一個緊隨著他將近十四年的惡夢,終于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從此他的便當里,再也不會無端出現討厭的荷包蛋跟紅蘿卜,也不會有人冒失闖進他的房間,他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終于在即將溺斃之前重新獲得一口新鮮的空氣。
只是,為何這一刻,這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卻仿佛勾起了些他隱埋心底多年的莫名情緒?
荒謬!那段他根本恨不得遺忘得一乾二淨的記憶,怎麼可能會無端亂了他的心緒?
他疲憊的揉著額際,神情中有一絲掩不住的煩躁。
不管過了多久,好象只要牽扯上雪初蕾,他總會有種挫敗的感覺。
他早該忘了她吧?只是——為什麼她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還是那樣清晰的存在記憶之中?
望著依然沉闃的黑,他,沒有答案。
隨著飛機越接近美國,他的心竟也隱隱翻騰起伏。
在這黑暗的盡頭,就是雪初蕾所在的城市啊——
上午八點整,國際金融大會在紐約中心地帶,曼哈頓的Lespinasse高級飯店舉行。
預估將會有上百人與會的一場會議,來賓絡繹不絕,平時靜謐的大廳更顯得格外熱鬧。
場外,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平穩的駛進飯店門口,門外候立的侍者立刻上前拉開車門。
一雙被上好質料西裝褲包裹著的長腿,率先跨出車門。
邵爾濤提著公文包,緩緩步出車外。
身著一襲黑色西裝,搭配淺藍襯衫、深藍色領帶的他,看起來格外英俊挺拔,舉手投足皆流露著雋雅尊貴的氣息。
「謝謝!」他淡淡的點了點頭,隨手遞給服務的侍者一張十元美金,隨即步入會場。
「早安,先生,一個人嗎?是否帶了秘書或助理?」
會議廳外負責簽發資料的女士,親切的對邵爾濤微笑問道。
「不,只有我一個人。」邵爾濤以標準的英文簡略回答。
「好的,請在與會名單上簽上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