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嫣然弟弟(上) 第12頁

「多謝兄長。」持杯的男性手指修長白,美得無瑕,她心跳了下,垂下眼迅速接過那杯茶,想到這些年習武,十指和掌心生出的薄繭和硬繭子,不由得生了些自慚形穢的心。

絕非想跟他比什麼,也沒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是年幼時候一小段珍寶般存在的記憶,那時的她著實太小,只覺自個兒是被他棄了,傷心許久,直到幾年歲月過去,她越大越能回頭去看、去想,漸漸也就看得明白、想得通透。

他不是棄她不顧。

他為她找到很好很好的師父、師娘,讓她很好很好的活著。

此時仍無法道明,也不是說開一切的好時機,或許等她辦好他所托的活兒,大事底定了,待他們回程,她可以在某個平靜而尋常的時刻,跟他提提當年大山小村里那個小女娃的事。

若與他之間所有的底細都攤開了,那她內心就更無礙,只待還完武林盟十年之約的賭債,她就回去南離山腳下那塊世間淨土,跟著師父、師娘一塊兒過活。

想妥了,心亦穩下,她捧茶飲著,听到男人嗓音徐雅道——

「明日會在無名客棧補給清水,賢弟飲完茶後可洗漱一番,咱們的水還十分夠用。」略頓。「夜已深沉,洗漱完後就進馬車里歇息吧,里邊載的東西雖多,但為兄早已清出空位,足夠窩進你我二人。」

「咳!咳咳——」她被最後一口茶嗆到岔氣,茶湯險些從鼻間倒流出來。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背心,力道適中地拍撫,隱隱還滲出熱力透進她的血肉里。

「是過分歡喜了是吧?為兄明白,畢竟我也十分期待與賢弟做秉燭共游、同榻而眠之事。今夜這荒野上盡避無燭無榻,卻有小小篝火和馬車,你我二人在火堆前同食共飲,風情無限,最後若再加個同車而眠,為兄心願已成。」

什麼……什麼心願已成?

她都不知道他還有這般心願!

那輛馬車不算小,但載的東西也不少,挪的空位要容他們倆躺下來不是不行,卻是得肩頭挨著肩頭,不想踫觸到對方都難。

扁想著,她全身就直發燙,真與他彼此緊挨著同,血氣真要燒至沸騰。

「咳咳……兄長先歇息,我……小弟我還有事……」

天啊,竟慌亂到對他自稱「小弟」?!

她從未想要女扮男裝,但被他時時掛在嘴上的「愚兄賢弟」一鬧再鬧三鬧的,鬧到她都昏頭,真要跟著「同流合污」了。

「賢弟還有何事欲辦?」他的口氣充滿關懷。

她費勁兒動腦子。「……要練功。對,還要修習兄長所教的那套『激濁引清訣』,每晚都要練的,所以兄長先睡吧,我自個兒練一會兒再歇息。」她是打算練一練就直接守著火堆過夜。

「那好,為兄陪你練功,你陪我睡。」

惠羽賢眼角又重重抽跳。

一揚睫,恰與他四目交會,他目光清亮坦率,薄唇帶笑,似對今夜能與「賢弟」同車共眠一事甚是期待。

可我不是什麼「賢弟」啊,我是……是……話在唇齒間躊躇,卻覺此際解釋起這些更為尷尬。

也許正因為她是「賢弟」的身分,相處起來少了男女之防,他才能如此自在。她會親口跟他挑明的,但還不是時候,所以……同眠就同眠吧!

她是江湖兒女,她要大而化之,她要不拘小節。

為武枺盟辦事的這些年,在外行走之時遇上大雨連夜,也不是沒跟一堆人擠過客棧通鋪或破廟,在她旁邊的人,身上虱子、跳蚤亂竄,她也能老神在在地定神養神,所以今夜的「考驗」真不算什麼,對,真的不算什麼……

她抿抿唇,略艱澀地吐出一口氣。

「如此就有勞兄長了。」

第4章(2)

兩個時辰。

夜深極,荒野上各種聲音漸漸隱去,唯有風依舊大。

他以氣御風,再借地形之利,在這個小小背風處無形地掃出一個圈,將車和馬、他和她皆圈進此圈當中,風仍來回穿梭,卻不似圈外的風那樣,能吹得人眼晴生疼。

凌淵然掀開兩房墨羽長睫時,與他面對面盤坐練功的男裝儷人猶浸潤在浩瀚武學里,她面客平和舒然,麥色肌膚上流動的微光彷佛淌開的女乃蜜。

為兄陪你練功,你陪我睡。

實沒料到這樣的話會從自己口中吐出。

那當下一月兌口而出,他不清楚臉是否紅了,但耳根涌至腦門的熱潮卻能用感受,心音亦有錯拍。

此次再首,待她的心境確有不同。

一而再、再而三去試探逗弄,是想知道她會不會干脆吐實了……不過眼下看來,似乎還有的等。

他曉得自己也挺惡劣,若由他直接問出,不讓她閃避,事情很快便能解決。但他偏偏跟她一起這般迂回曲折,好像被她小牛般的倔脾氣和憨勁莫名其妙感染了,非要她主動「認罪」不可。

當年縮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孩子,已長成頂天立地的彪悍姑娘,膽氣過人敢在急流中斷水救人,不得已深陷江湖中,又能不被世俗框架圈套住。

今日野宿荒原,見她照顧馬匹動作熟練,收拾起用具迅捷利落,在外走踏以天為蓋地為廬的時候肯定是多的,因此才能如此自在從容。

在南離山腳下時,他希望的,是她能夠得一世安樂。

受他所托的那對老前輩夫婦確實將她養得很好,也教得很好,只是如今見她陷在湖這個大泥淖里,被鍛煉成鋼,猶能保有一顆赤子心,他內心模糊地有種厘不凊的滋味,似感到驕傲欣慰,亦覺得不是滋味。為武林盟賣命十年。

這十年啊,屬于女孩兒家最美好的花期,她全要留給這片江湖。

無形圈中的氣場忽然一蕩,微火被吹得再次閃亮,也吹得她發絲輕揚,清美面龐上長睫似蝶翼顫顫,顯露出幾分無辜神氣。

他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她提到「醬燒羊肉」那道菜肴時的神情——

而說到無名客棧的醬燒羊肉時,她肯定不知自個兒笑開了。

那發亮的眼楮彎彎,頰上的笑渦顯將出來,紅唇如菱,紅菱兒一打開,露出白白的貝齒……嫣然一笑惹人心悸,她卻全然未覺。

而他,卻是極想看她吃著那道菜肴時的模樣,定然更惹人心悸。

周圍的氣流在一陣輕蕩後歸于平靜。

他唇角微微一牽,徐合雙目,再次進到內功心法而復始、始末相連的行氣運轉中。

穹蒼之下,野原之間,星月光輝已稀微,篝火僅剩余燼未盡。

盤膝對坐的兩具身景宛若入定,宛若兩座年代久遠的石像,宛若兩抹薄如蟬翼的身影。

這一夜,身為「愚兄」的某人陪伴自家「賢弟」練功至天明,呼吸吐納容天地之惠,氣行奇筋八脈融滿身馥華,練得可說誠意十足、無比認真。

至于同車而眠的事,欸,他到底還是心軟了,沒能逼迫她到底。

一路西行,馬車在第七天的午後遇上乘清閣的一隊人馬。

見那陣仗,駐地為營、有規有模的,連供肉供乳用的羊只都趕來一小群圈圍著,根本是老早就等在那兒,準備恭迎閣主大人大駕。

隨閣主大人下了車,惠羽賢與眾人見禮。

乘清閣的眾位好手雖待她為上賓,杰度恭敬,言語有禮,她卻覺時不時有目光探覷過來,似對她有滿滿好奇。

然而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回首去捕捉,那些好奇的目光「颼」一下全不見,閃得飛快,大伙兒該做什麼做什麼,全是忙得沒空抬眼的模樣,讓她越想越懷疑,其實從頭到尾全是自己多慮。

馬車一抵達此地,立時有人上前向閣主大人匯報,那位下屬聲音壓得雖低,說得甚快,惠羽賢仍清楚听見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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