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先跟我出去……呃?」她的臉蛋也被他兩手捧住。
他兩根拇指貼著她的淡蜜臉膚輕輕摩挲,道——
「關于你那個代償賭債之事,為兄不想你被武林盟束縛住,不想你把女兒家美好的時候全擲在這片江湖,所以才借機盟主前輩開口,欲代你了結。」
他瞳底映著的光,似水柔情,亦帶懊惱。「這事確實是為兄過錯,實不該拿賢弟來作為交換之物,即便要換,也該先跟你打聲招呼,好生商量,唔……我以從後會改,不會再對你先斬後奏,也不再讓你後知後覺。」
他這話說到後面听著有些古怪,惠羽賢張了張嘴沒能聲,全因臉上被他撫得好熱,那熱度透進膚里、血肉里,又直直透入她的心。
「我以為那樣做是對你好,未料會惹你生氣難受。」凌淵然道。
「兄長是對我好。」聞言,她連忙緊澀吐語,不想他再自責。「是我自個兒找罪受,莫名其妙硬往牛角尖里鑽……腦袋瓜里能知道兄長是護著我的,但、但心里還是會有些受傷,好像很多與自個兒切身相關的事,都不是自己能決定、能完全掌控的……」
她被迫失去爹娘,被迫離開大山小村。
她也被迫留在南離山腳下生活,被迫為武林盟「賣身」。
然後,她又被迫離開武林盟……
許多事開關都是極難受的,但過程與結果卻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豐饒。
她下意識學起他的動作,兩拇指亦輕輕撫模他的俊顏,喜歡那絲般膚觸,未覺男人鼻息忽地一濃。
她咬咬唇又道︰「事發當下是難受的,常常要拉開一段距離或時日,再回頭去看、去想,才能弄明白本心……就像當時被留在南離山腳下,一開始是氣惱你的,後來自個兒才會想明白。所以現下我心里已明白,兄長那樣做不是欺負人,所以你不用再一直解釋。」
凌淵然望著她好一會兒,像突然又石化。
就在她心驚地攏起雙眉欲要喚他時,他忽地放開她的臉蛋,兩手改而覆在她手上——
于是兩人的姿態就成了她捧著他的臉,他握住她捧著自己臉頰的手。
這般傻傻對視很是傻氣,他笑得俊漠稜角全軟化,眼神如夢般迷蒙。
「這些日子,賢弟過得可好?」
「嗯。」返回南離山腳探望,被師父疼,被師娘養,然後再次離開南離山腳下,天南地北任她闖,算來是過得挺好。她點點頭。
她抿抿唇,從善如流地問︰「這些日子,兄長過得可好?」
「不好。」他搖搖頭。「為兄這張臉都瘦了,賢弟沒模出來嗎?」
用不著模,她光用眼晴眷看他確實凊減了些,再加上青絲垂散,襯得一張白玉俊臉更添頹靡青色,看多了心蕩漾,頭要發暈的。
「對不起……」她斂下雙眸,道歉的話自然而然出口。
真扣心自問,卻地不知道為何要低首認錯,好像……就是覺得……他過得不好、衣帶漸寬,她是罪魁禍首。
凌淵然瞳心湛亮,露齒又笑,得寸進尺問︰「可知自己錯在哪里?」
「唔……」她欲收回手,他任她從臉上撤下,卻仍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他微微加重握力,低聲道,「我娘親當年中了『赤煉艷絕』,中毒甚深,那時幻影花未開,無法煉制解藥,而用盡鎊種能救到的解毒藥丸皆無效,後來是我爹行了險招,拼著數十載功力與性命不要,以自身內力將娘親已深入肌理血骨的劇骨催逼而出,並在過程中承受劇毒的反噬……」
惠羽賢不懂他為何突然提及雙親的往事?
但關于「赤煉艷絕」與他娘親曾中比毒而後死里逃生之事,她本就想知道得更詳細些,此時他願提,她自然听得仔細,臉色已跟著大變。
「那令尊大人他如何了?」
他輕挲她的手,神情從容。
「我爹帶著我娘親硬生生闖過那一關。娘親身體無礙,僅容顏有損,是為大幸,我爹則是耗去數十年的內力修為,五髒六腑皆有損傷,之後雖幾年將養,身體狀況一直不見起色。」
她有些明白地點點頭,將許久前听聞到的消息與他現下所說的事連結。
「你在弱冠之年正式接手乘清閣,說是『正式』,其實早幾年已都是你在代為打理,畢竟令尊大人需靜養,所以責任全落在你身上,而你二十歲那時,是因為令尊大人去世了,所以你這個新任閣主也才算正式走馬上任。」
他像嘉許她思緒敏銳般略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唇角淡揚。「似有記憶以來,乘清閣就直是我肩上重任,但責任雖重,我亦是甘之如詒的,唯盼賢弟體諒,能多給為兄一些機會。」
她表情愣怔。「……機會?」
他嘆息般道︰「我一直在忙,忙著許多大事,小事、江湖事,如今年過而立,家母煩憂,家里其它長輩也憂心不已,還逼得幻宗的三位高祖爺爺出手,而我仔細思量,確實該為自身打算一下了,只不過……嗯……咳咳……畢竟從未跟女兒家求歡過,這是為兄的第一次,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賢弟總得給個機會。」
……閣主大人在說什麼?
惠羽賢都听懵了,掀著唇瓣僅會重復學語。「……機、機會……」
「是的,是機會。」那雙迷蒙美麗的長目眨了眨。「我若做得不好,惹賢弟氣惱,總得令我明白了才好,待一次次修正後,總能修到令你喜歡、讓你歡喜,漸漸的我就能求到了……唔,不要一做得不好,你就從我身邊跑開,連句道別都不肯給,賢弟心里受傷了,為兄心里又何嘗好受?」略頓,他認真地再次請求——
「所以,我沒求過歡,你要給我機會去學。」
求……歡?
傍他機會學什麼?
學……學怎麼跟女兒家求歡?
而那個被求歡的女兒家,是她……
砰!嗡——眼前,有什麼無形的東西炸開!
惠羽賢耳里鬧哄哄,腦袋瓜里也熱烘烘了。
第9章(1)
綁主大人的求歡方式,一是先直接告白,有種「先說先贏」的味道,不由分說地把「燙手山芋」丟給對方,再狠狠攪動一池春水之後,他靜待響應,都不知被告白的人有多苦惱。
然後當他察覺該來的響應遲遲不到時,他隱藏的霸氣開始展開,連聲詢問也沒有,兩下輕易便將對方的生活又顛覆一回,都不知她這個突然變成「無債一身輕」的人,瞵間心里有多彷徨。
但他說,這是他頭一遭跟姑娘家求歡,語氣低柔誠摯,苦惱顯而易見,似除了求歡之外,也求她多擔待些、多多海涵。
伴隨轟轟作響的耳鳴,惠羽賢胸房一陣促跳,喉間驀然有些干,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尖禁不住地泛麻。
她望著他,澀澀掀唇。「我以為求歡……應該不僅這樣。」
凌淵然上身前後輕晃著,迷醉般的眼神漾笑。「賢弟說得極是,不該僅是這樣……」說完,他晃向前,腦袋瓜再次朝她靠去。
惠羽賢以為他又無力撐持般想把頭往她肩上靠,豈知竟是料錯。
他的頭在貼近她時突然一頓,俊顏略偏,薄而好看的嘴隨即含住她的唇。
感覺……石室中的空氣變得如水清涼。
不是尋常的水,是春天里才有的柔水,水氣點點滴滴聚在她唇瓣上,徐徐滲進,滋潤她干涸燥熱的唇齒與舌喉。
沉醉甚深,悸動不止,惠羽賢忘了閉眸。
她兩眼近得不能再近地望著男人那張俊麗面龐,直到他墨睫微揚,兩人的瞳心深映彼此,她才嚇一跳般緊閉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