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淑索性動手幫他捉起滯留在他嘴角邊的雪白米粒,這舉動完全出自于直覺反應,並未經過思考,反映出她的潛意識里是想親近他的。
大概也是這麼近距離相鄰而坐,容易讓人覺得沒有隔閡,觸手可及。
白緒忠也絲毫不排斥她的小動作,在她要處理掉沾黏在她手指上的飯粒前,他突然扣住她的玉手放在嘴邊,將唯一叛逃的飯粒重新納入口中,吞食下肚。
翎淑陡然一怔,感覺全身血管再瞬間爆裂,紅潮襲上臉頰,燥熱不已,食指指月復上猶殘留著他雙唇的觸感,血液又是一陣胡亂爆沖,害她有點頭暈目眩。
「不可以隨便浪費糧食。」白緒忠向店家又要了一碗白飯,繼而對她說教,對于自己剛才引人遐思的曖昧舉動,全然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句話她不止听過一次,可以列為他的人生座右銘了吧,白緒忠再度大口吃飯、夾菜,在她面前,他整個人是放松的,加上身處人來人往又略顯油膩的便當店,實在不適合用來當「談情說愛」的場景。
用完餐,離開便當店後,白緒忠問她還有沒有其他事的時候,翎淑猶豫了下,佯裝漫不經心地提起她的近況。「學會問我要不要調到南非去。」語畢,她側頭瞄了眼他的表情。
「嗯。」白緒忠若有似無的發出簡短的單音。
他平淡的反應,令她感到挫敗。「調過去的話,三年五載都不會回來了。」她故意說給他听。
走了幾步,他的眉頭攏起,心情被她的一番話打亂。「去那種地方干什麼?」
一股煩悶和驚慌頓時充斥他的心頭,因為太突然,他的口氣反而出乎意料的平板。
這個女人動不動就搭飛機到很遠的地方,似乎從不曾為誰而停留,再重要的人在她心里,和妖怪比起來大概也微不足道。
他能有所回應,教她稍感安慰,至少他沒有不理不睬。「工作啊!」她斜覷著他,語帶嬌瞠。
他含糊虛應一聲,心口飄過一片烏雲,不自覺的繃起臉,沒多表示意見。
以她對研究工作的執著,誰來勸她都無濟于事吧?那又何必告訴他這件事。
白緒忠莫名的生氣悶氣,他想試著挽留,卻怕換來她無謂的打發,于是干脆作罷,但臉色沉了幾分。
氣氛好像怪怪的……不明朗又帶點莫名尷尬,當然覺得尷尬的人是她。
等紅燈的空擋,翎淑向他提出了個要求︰「白先生,可不可以把婆婆送你的那半塊玉石給我?」
「為什麼?」他低頭看她,覺得奇怪。
「我想拿來做成耳墜,戴起來一定很好看。」她道出想法和計劃。
「不要!」他想也不想,斷然回絕。
翎淑的心涼了半截。「為什麼?你又不需要。」男人通常都不喜歡那種小東西的,不是嗎?于是她就想到,可以跟他要來半塊玉石做成耳墜,隨時戴在身上,假裝與他形影不離。
女人一旦陷入愛情,思緒便變得縴細甜膩,一點點小事也會為之欣喜動容。
「一人一半不是很好嗎?」白緒忠給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嘖!小氣!」她垮下臉犯嘀咕,有被拒絕的難堪和尖落。
白緒忠欲言又止,沒有說出不願意將擁有的半塊玉石轉讓給她的原因,也不曉得從何說起,這向來就不是他的強項。
除了喜歡那塊會散發奇特光澤的玉石外,他想擁有和她相同的物品,好讓彼此還有些關聯,好像那樣就能拉近一點距離,不至于完全不相干。
他自以為單純的動機,實際上背後的情感意義並不簡單,甚至超乎他想像中的深沉與濃烈。
餅了馬路,再走一小段路便回到萬能事務所。
「白先生。」翎淑抿了抿唇,想約他下一次踫面的時間地點。「那個……」
「嗯?」他盯著她,靜候下文。
「星期六你有空嗎?有同事給了我兩張電影票,你願意陪我去看嗎?」翎淑一鼓作氣提出邀約。
對她來說,邀約能月兌口而出已經很了不起,她哪有余力顧及老不老套的問題。
白緒忠凝睇著她有些羞澀的秀麗臉孔,嘴角上揚。「好老土。」
含笑的黑眸是溫柔的。
她的心跳如擂鼓,撲通撲通的撞擊胸口,呼吸不太順暢。
等待之間,一道嬌柔的嗓音驀地打破無聲勝有聲的氛圍。
「緒忠,怎麼不進來?我帶了便當來給你呢,是我親手做的。」
孫若潔從事務所內走出來,見面就親密的挽住他的手臂,嬌滴滴的風情萬種。
翎淑瞪大美眸,心髒剎那間停了一拍。
「你的客戶嗎?」孫若潔仰起臉,望著他俊俏的臉孔。
「之前是。」白緒忠听似避重就輕的回答,實則對兩人的關系有所保留。
听在翎淑耳里,只覺得他蓄意撇清,心里一陣難受,盡避他說的是實情,他們之間確實沒有丁點關系。
「之前是?那現在為什麼還要見面?」孫若潔語氣無害,實際上暗藏城府,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對于男女之間的游戲,她比誰都了解。
她的一雙眼眸,不著痕跡的來回打量眼前來路不明的年輕女子,斷定對方沒有一處贏得了自己,才放松警界。
她花了幾天的時間,才慢慢讓未婚夫重新相信、接納她,她可不允許有其他第三者搞破壞,更不允許其他女人趁虛而入,破壞她的計劃,同為女人,翎淑清楚察覺到她宣示所有權的傲然神情,不具善意。
「我是緒忠的未婚妻,孫若潔。」孫若潔示威般的自我介紹。
孫若潔……孫若潔……和白緒忠在樹洞過夜的那次,他口口聲聲喊著的女人名字,當時他聲音里的痛苦、醒來時的深沉冷漠,翎淑至今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原來這就是他的未婚妻,美麗富貴,難怪他會念念不忘。
深愛的人重返身邊,午夜夢回時,他不會再帶著悲傷難過醒來了吧,如此一來,她的告白計劃等于胎死月復中,期望轉瞬間剩下滿腔失望,只能獨自黯然神傷。
「這位小姐還有事嗎?」孫若潔顯得咄咄逼人。
「沒事了。」翎淑勉強擠出客套的笑容。「我走了,Byebye。」她向白緒忠道別。
唉!馬翎淑,你真是出師不利,死心吧!轉身時,她對自己說,,腳步和心情同樣沉重。
白緒忠沒有出聲挽留,僅是看著翎淑離去的身影心里掠過一抹歉意。
他和前未婚妻的事情尚未完全明朗,他不希望拖她趟進這場渾水里,他擔心若開口留她,孫若潔會認定他和馬翎淑之間有所牽扯,然後會以未婚妻身份自居,私下找她麻煩。
另外,他目前的立場曖昧不明,留住她只會害她淪為孫若潔的眼中釘,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現在仔細一想,孫若潔的脾氣既任性又驕縱,他怎麼能忍受得了她那麼久?還愛得難分難舍,在得知她另有所愛後大受打擊,覺得天在塌,地在裂,仿佛世界末日來臨。然而時間一冬,除了被傷害背棄的傷痕依舊清晰,愛的形貌早已毀壞,無法復原重來。
再者,他的心也已經改變,回不到過去了。
他相信,眼前的孫若潔也必然相同,既然選擇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如今又走回頭路找上他,並頻頻催促他舉行婚禮,反常得令人起疑。
「緒忠,快進來吃飯,冷掉了就不好吃了。」孫若潔綻開一記絕美笑靨,愛嬌道。
「放著,我晚點吃。」他語氣淡然,不冷不熱。
「你好像不太開心?工作太累了?」孫若潔環住他的頸項,關切道。「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家?你父親最近身體不好,希望你能回去。」她不厭其煩、苦口婆心的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