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沉默不語,努力壓下胸臆奔騰的情緒,理智飛快地運轉,評估這出乎他意料的情勢。
那丫頭……居然戀愛了?!他心愛的蝶兒,跟別的男人?光是想像她與異性耳鬢廝磨的親密畫面,他便嫉妒得快抓狂。
「Shit!」他惡狠狠地出聲詛咒。
張凱成很明白他的不悅。「你打算怎辦?要趕回來嗎?」
「你明知我現在還不能回去。」杜非咬牙切齒。
他正在Las Vegas,聞名世界的賭城,這里正舉辦一場撲克大賽,而他連連過關斬將,勝利可期。
如果能夠順利摘得世界賭王的桂冠,他便能贏得將近千萬美金,他的事業成敗,在此一舉了。
「……至少還要三個禮拜的時間吧,我才能回去。」即便他再如何心急如焚,深怕自己的女人被搶走,也只能忍耐。
「好吧,你放心,我會幫你看著那丫頭的,不會讓她落入別的男人手里。」張凱成慷慨地許下承諾。
「最好是這樣。」杜非勉強應道。
幣電話後,他發現自己再無心思欣賞眼前的絕景風光,若是失去雨蝶,即便全世界都踩在他腳下,對他而言,也只是徒留憾恨。
一念及此,他不覺緊緊掐握拳頭。
這樣的錯誤,他絕不會犯!
杜非對自己一向有自信,但這回,他錯了,錯得離譜。
三個禮拜後,他贏得世界賭王的頭餃,笑納近千萬獎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有了這筆資金,他的事業將更加風生水起,打造一個王國不是夢想。
他回到台灣,熱烈地期盼與心中思念的女孩再相見,但等著他的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不見了——
「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問開車前來機場迎接他的張凱成。「她跟那個男的私奔了嗎?」
「不是那樣的。」張凱成搖頭。「那個男的十天前就出國了。」
「那她人呢?」
「你先冷靜下來,慢慢听我說。」
要多冷靜?他明明承諾會幫忙看著雨蝶,結果看到人失蹤了,竟還敢要求他冷靜?!
杜非瞠眸,狠狠瞪著坐在身旁駕駛座的好友,熊熊焚燒的目光若能灼人,張凱成恐怕已燒成灰燼。
張凱成感覺到他的暴怒,打個冷顫,撇嘴苦笑。「說真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那麼倉促,我才離開台灣到香港出差兩天而已——」
「到底怎麼回事?」杜非嘶聲質問,完全沒耐心听無謂的解釋。
「就是……唉,你知道那丫頭她爸爸以前曾經欠高利貸上千萬的債務吧?」
「那又怎樣?」
「那些人找上門了。」
「什麼?!」
「那些人也不知從哪里打听到丫頭現在的住址,綁架她,那對夫妻剛好在路上發現了,趕忙開車去追,哪知車子在路上翻了,兩人當場身受重傷。」
這麼嚴重?杜非心沉下。「那雨蝶呢?」
「那些放高利貸的流氓發現自己闖了禍,擔心鬧出人命,也沒心思要贖金了,開車躲進深山里,警方循線追查,人是逮捕了,可丫頭卻不見了。他們說是她自己趁夜逃走的,他們也不曉得她跑哪里去了。」
「警方沒找到她嗎?」
「沒有。他們在山區搜索了幾天,懷疑她可能是……」
「可能怎樣?」
張凱成不敢回答,吞了好幾口口水,偷覷好友鐵青的臉孔。
杜非察覺他的心虛,心跳瞬停,嗓音粗嗄地自齒縫間迸落。「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她死了吧?」
張凱成閉閉眸,深吸口氣。「……是有這個可能。」
「不可能!」杜非厲聲打斷好友,胸海波濤洶涌,激烈起伏。「不可能……」他咬緊牙,雙手掐握成拳,指尖陷入肉里。
雨蝶不可能死了,她一定還活著,在不知名的某處,呼吸著、心跳著,只是需要他的救援。
她需要他,正在等待他。
「我要去找她,現在、馬上!」
他命令好友載他前往那座隱密的山區,花錢雇用了幾個當地人及專業的救難員,展開最精密的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
足足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幾乎把整座山都翻過來了,仍是毫無所獲。
他又再次失去她了嗎?
日日夜夜,這樣的疑問在心頭盤旋,折磨著杜非,他心緒低落,逐漸消瘦。張凱成見他如斯憔悴,也不禁擔憂,終于鼓起勇氣,勸他放棄。
「不要再找了,杜非,那丫頭……也許是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杜非猛然回頭,瞬間清銳的眼神令張凱成一陣心驚。「沒錯,她應該不在這座山里了,我想她早就逃出去了。」
如果逃出去了,又怎會不跟家人或警方聯絡呢?
張凱成默默在心里加注,但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
可杜非捉著這微渺的一線希望不肯放,抬眸望向遠方,山間雲霧繚繞,他的視線亦迷茫。
「她肯定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我會找到她的,遲早會找到她……」
他喃喃低語,也不知是在說服別人,或是自己。
張凱成注視他,驚愕地發現,這個總是狂傲倔氣、不肯對天下人低頭的男人,眼角竟閃爍著淚光。
第2章(1)
六百年前。
茂郁的桃花林,花雨紛飛,遠方是蔚藍天色,近處是碧綠的湖,一片斑斕景象,美不勝收。
男子斜倚軟榻上,身旁圍繞數個美女,鶯聲燕語,獻酒搖扇,將男人侍奉得好不快活。
他微眯著眸,嘴里懶洋洋地咀嚼著鮮果,眼角余光卻往樹下一道娉婷倩影瞥去。
那是一名素衣女子,年約二十多歲,面貌清秀,全身上下毫無裝飾,唯有烏黑的發際別著一支雅致的簪子,簪頭棲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她是傅將軍的夫人,閨名「雨蝶」。
昨日,為了因通敵之罪下獄的丈夫,她求見于他,盼他伸出援手,安排她與丈夫會上一面——
「夫人傻了嗎?你不曉得是誰帶兵逮捕傅將軍的嗎?」他含笑諷刺。
「就是您,九王爺殿下。」她冷靜應道,神色不變。
他反倒訝異,明知他就是在御前狀告她丈夫通敵叛國之人,她怎還敢孤身闖入龍潭虎穴來找他?
她彷佛看出他的疑問,淡淡解釋。「若是我夫君罪名定了,我們傅家肯定滿門抄斬,終歸是一死,不如前來向王爺討個人情。」
「討人情?」他冷笑。「本王倒不曉得我何時欠下夫人你人情了?」
「王爺還記得這個嗎?」她玉手一攤,細女敕的掌心躺著一塊龍紋玉佩,通體剔透,唯有龍尾部分缺了一角。
他見了玉佩,大吃一驚。
「這是王爺十年前落下的,當時您于野外狩獵,不慎受傷,一輛馬車路過,車上的老人救了您,還有個年輕的小泵娘夜里照顧您。隔天您臨走前,留下了這塊玉佩,要老人和小泵娘到王府相尋,自有重金酬謝。」
她敘述玉佩的來由,凝望他的眼眸清清如水。
他臉色微變。「你就是當年那個小泵娘?」
「是。」她頷首,水眸仍直勾勾地瞧著他,一瞬也不瞬。
他驀地不悅,除了他那個身為當今聖上的皇兄,從沒有人膽敢這樣看他,遑論向喜怒無常的他討救命之恩。
「十年前的事了,你以為本王如今還記得這件事嗎?」
「王爺不似薄情寡義之人。」
好啊,拿話堵他呢!他就偏偏要薄情寡義,她能奈他何?
他凌厲地瞪她,若是尋常人,早就膽怯地回避他這眼神了,可她無懼相迎,櫻唇緊抿,似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就為了見她那個草莽無知的丈夫一面,她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傅長年那家伙,值得她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