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皇後 第8頁

她一個字一個字又慢又重地說出最後一句話,陶定山揚手便朝她臉上據去,但是,他沒有打到。

龍牧歸抓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甩了開去。

陶定山有些震驚,「皇上——臣失儀了。」

陶靜姝用力閉了下眼,壓抑住自己爆發的情緒,她知道自己失態了。

不久前才被人輕薄幾近失身,她已然驚慌失措,可是她回來並沒有時間躲起來獨自舌忝拭傷口慢慢恢復,就又得面對瘋狗和父親的發難,接二連三的沖擊,讓她失控。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忍受這些,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出身是原罪嗎?

或許吧。

如果她不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皇帝怎麼可能想立她為新後?

如果她不是嫡女,陶玉顏又怎麼會嫉妒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不是嫡女,佔用了父親心愛女兒的位置,他又怎會恨她欲死?

呵,至今她還記得有一世父親命人絞殺她的畫面,她難以置信,可最終還是痛苦地結束了生命。

所以,父親有什麼所謂的,他也不過是殺死她的凶手罷了。

在情緒的激烈起伏中,頭突然有點痛,陶靜姝伸指輕按,但卻沒能消解,劇痛襲來的瞬間就此失去了知覺。

龍牧歸將人接到了自己懷中,懷中前一刻還鮮活的人兒,此刻卻面若白紙,奄奄一息,似乎隨時會消失。

「太醫,叫太醫——」他一把將人撈抱起,轉身便往自己的御帳而去。

一直到皇帝走遠,陶定山才如大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嫡女會昏倒?

陶定山還沒能理解現況,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緊接著發生——

晴天響霹靂,天雷直劈而下,瞬息即至,又隨著一聲慘叫,倏忽消散。

柔弱得彷佛一捏就碎的陶玉顏變得蓬頭垢面、衣衫破碎,恍若乞丐,她腦中的系統發出電波強烈干擾後瀕臨報廢的警告聲,而她已經陷入重度昏迷。

這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真實出現啊!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到,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御帳的方向。

第四章  為惡者天打雷劈(2)

混亂的記憶相互交錯,痛苦重疊加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冒來,臉色越發的灰敗,她放在錦被上的手緊緊地揪著布料,手背青筋暴突,足可證明即使昏迷之中她也感覺到無法估計的疼痛。

「到底是什麼原因?」龍牧歸的聲音隱含震怒。

太醫院院使一頭的冷汗,顫著上了年紀的身體,戰戰兢兢地回話,「老臣實在不知啊,看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靨住了。」

「靨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來就像是被靨住了。」老院使重復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龍牧歸看了眼那張痛苦不堪的臉,揮了揮手,老院使抹著額頭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繼續幫她擦拭額上的冷汗,喃喃自語似的道︰「你究竟夢到了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呢?」

陶靜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雙眼猛地睜開,眼中的驚惶痛苦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認出眼前人,陶靜姝如同抓到火紅烙鐵一般一瞬就甩開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體本能警戒地往床內縮了縮。

龍牧歸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倒也不計較她的一時失態,柔聲詢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陶靜姝眨了眨眼,迷茫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才終于穩定下來,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哪里?」

「朕的大帳。」

陶靜姝臉色陡變。

龍牧歸雙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經在朕的榻上躺了兩天了。」

兩天?陶靜姝整個人都是懵的。

龍牧歸沒有再開口,給她足夠的時間梳理事情的始末。

終于,陶靜姝理順了所有事情,可她一點兒都不想感謝這位年輕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帳昏迷了兩天,兩人的關系無論如何都已經說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牽扯到一起,難道說,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個皇後名頭真的落到她頭上?

天吶,這麼說來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則被克死之後沒準兒還得再來一回啊。

「寧順侯府沒有人來嗎?」

「有,被朕打發了。」

她沒有再問了。

反倒是龍牧歸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麼都不問定國公府有沒有人來?」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意興闌珊的苦笑,「沒必要。」

三個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讓人知道了她對那里沒有絲毫的留戀。

「感覺怎麼樣?」他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好多了。」

「餓嗎?」

「餓。」

龍牧歸扭頭朝外面說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東西進來。」

陶靜姝此時已經擁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著中衣,見龍牧歸就坐在榻邊,她心里緊張又不安,卻又強自鎮定著。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跟男人獨處的尷尬情形,有點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沒有半點兒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這里是他的御帳,她才是不速之客,雖說這其實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維持到飯菜被端進來。

昏迷兩天醒來的人只能喝粥,宮女用托盤將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靜姝看看某人,某人不為所動。

抿抿唇,陶靜姝只能開口,「小女子斗膽請皇上回避一下。」

「沒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搶。」

這是搶不搶的問題嗎?

好吧,跟皇上講道理的她真傻,帝王們心情好可能會跟你講道理,他們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尋常。

原本陶靜姝盡可能往榻內側縮坐,以此拉開跟某人的距離,但是現在因為要吃東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邊,端起了那碗看起來非常普通,香味卻十分誘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儀態也很好,充分體現了良好的教養。

一碗粥吃完,宮女將空碗拿了下去。

「讓人提些熱水進來,伺候她沐浴一下。」

听他這樣吩咐宮人,陶靜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這兩天出了很多汗,還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靜姝點了點頭,她確實感覺身體黏膩,可是在他的營帳沐浴,難免惴惴。

浴桶熱水很快便被送了進來,一同送進來的還有一座一人高的輕紗繡花寬屏風。

可是問題又來了,皇上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對此,陶靜姝簡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擺低姿態,對龍牧歸開口請求,「皇上……」

龍牧歸上下打量她一眼,帶著幾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靜姝覺得手有點兒癢。

不管怎麼說,最後龍牧歸還是避了出去,讓陶靜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個澡,等到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宮女給她準備的寢衣太過輕薄,這是以為她今晚就要侍寢了吧。

果然一個不正經的帝王身邊的人也不正經。

不管怎麼說,寢衣還是得穿,總不能赤果著,可穿這樣薄透的寢衣,陶靜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將自己遮掩好。

連件外袍都沒給她準備,這根本是不打算讓她出帳的意思。

算他狠!

龍牧歸再次進來的時候,明顯也沐浴過了,頭發還帶著殘余的水氣。

隨意地將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靜姝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往後的人生不好過了。

「睡吧,還是你想我們再做點兒什麼?」

面對年輕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靜姝壓下了動手的沖動,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只是剛躺下,就听到那人說︰「被子分朕一半。」

陶靜姝嚇了一跳,分出去一半被子,她整個人都不敢再動,也不敢面朝龍牧歸,只能背轉身側臥,避免一些尷尬。

雖說昏迷了兩天,但她的精神其實一直都不輕松,所以即使心知應該要提高警覺,但最終還是拜倒在鋪天蓋地而來的睡意下。

等她睡熟之後,龍牧歸便將人攬進懷中。

這兩日因為擔心她,其實他也沒有休息好,如今她剛剛醒來,他其實也沒想做什麼別的事情,就只想這麼靜靜地抱一抱她。

這個丫頭心里藏了太多事,壓得她自己都喘不上氣,偏偏倔強得很,生生逼得自己狼狽不堪。

定國公府那個五姑娘被雷劈的事如今在獵場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無意去管。

那個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毒,總有她自食惡果的一天,關鍵是,他懷里這丫頭似乎很想親手對付自己的庶妹,他不太好奪人所好。

還是心疼這丫頭,她的悲傷不是那種癲狂的發泄,而是一種讓人心疼的安靜。靜靜地,不為人知地獨自悲傷,然後等待時間慢慢給予治療。

可明顯,時間還來不及治癒她的傷痛。

輕輕地嘆了口氣,將人往懷中攬得更緊了些,龍牧歸緩緩合上了眼,與她一同睡去。

陶靜姝是被熱醒的。

神智一清明,她便察覺到了異樣。

雙眼睜開便看到那人壓在自己身上,額際有著一層薄汗,也不知他做了什麼。

「醒了啊,正好。」

陶靜姝還有些疑惑不解的時候,卻猛地被巨物入侵,她的痛呼被人封緘在口中。

象征著貞潔的薄膜被穿透,兩個人順利地合二為一,在她顫栗的顫抖中龍牧歸興致高昂地征伐起來。

陶靜姝的思緒從清明轉為混沌,又從混沌轉為清明,周而復始,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于俯壓在她身上停止了動靜。

全身都在痛,怒意在叫囂,可她真的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得償所願的年輕帝王心情極好,休整片刻後叫人抬熱水進帳,身心俱疲的陶靜姝被抱著進了寬大的雙人浴桶,被迫享受了帝王的親手服侍。

從浴桶里出來,她整個人都是紅的。

龍牧歸換了冠袍,大步離開,而飽受帝王征伐的陶靜姝卻只能留在帳中擁被補眠。

睡眠也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

可現實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午後,陶靜姝醒來用了碗羹,便讓人服侍著起身梳妝,發髻被換成了宮髻,衣物也改為了華貴的宮裝。

陶靜姝都有點不敢去看鏡中自己簪戴的九鳳掛珠釵,這是皇後才能佩戴的內造首飾。

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呢?

陶靜姝心情復雜地妝扮一新,然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龍牧歸抬頭看了過去,眼中閃過驚艷之色,隨手放下看了半截的奏摺,起身走向她。

她默默地對帝王福了一禮,並不想講話。

龍牧歸倒也不在意,只笑著牽了她的手,拉她同自己一道到幾案後落坐。

目光掃過那些堆放的奏摺,陶靜姝垂眸靜坐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龍牧歸卻伸指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唇邊,語帶調笑地道︰「幫朕磨墨,這個可以吧。」

陶靜姝拿開了他的手,默默地拿起墨條磨墨。

他輕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就以這種半擴美人在懷的姿勢批閱奏章。

「老臣陶劍鳴求見皇上。」

帳外突然傳來祖父熟悉的聲音,陶靜姝不由得抬頭看了過去。

「終究還是來了啊。」龍牧歸帶了幾分感慨的低語,爾後道︰「請老國公進帳。」

進得御帳,陶劍鳴行君臣大禮,起身便將目光落到了坐在皇帝身邊的孫女身邊。

一身的宮妃妝容,花容月貌的臉上卻找不到半點兒歡喜之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寂靜,彷佛坐在那里的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個泥雕木偶,區別只是她還是個人。

陶劍鳴心中一痛。

雖說開國太祖有恩旨定國公府姑娘不參加宮廷遴選,可若是孫女自己歡喜,他為人祖父的自然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但是孫女明顯是不樂意的,而且皇上還有克妻的名聲在外,他就更不樂意孫女入宮為後了,要是又被皇帝給克死了呢?

「老國公今日怎麼想起來見朕了?」龍牧歸明知故問。

陶劍鳴沉了沉脾氣,道︰「老臣得知孫女在獵場出了意外,這才趕了過來。」

「你也是愛孫心切,難得。」

陶劍鳴一拜,「姝兒得皇上庇佑,如今安然醒轉,老臣叩謝皇恩。」

「這倒也不必。」

「姝兒既已無恙,再繼續留在御帳便于禮不合,還請皇上容許老臣領她回去。」

龍牧歸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陶劍鳴直接撩袍又跪了下去,懇切地道︰「還望皇上成全。」

龍牧歸看了眼身邊的人,手指在案上輕扣了兩下,這才開口道︰「老國公既然開了口,朕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多謝皇上龍恩。」

陶靜姝也順勢端端正正地給了某人一個叩拜大禮,謝他放過之恩。

祖孫兩個都怕事有變故,幾乎是一刻不停急急便離開了御帳。

一出御帳,陶靜姝抬手就將頭上的那枝九尾鳳釵摘了下來,順手藏于袖中。

御帳中的龍牧歸看著空空如也的身畔,她身上的余香還隱約可聞,人卻已經不在了。

微微眯眼,帝王的嘴角微勾,手指在幾案上攤開的奏摺上輕拍了兩下,笑著自言自語道︰「天真了啊。」

帳中伺候的太監不由得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另一邊,陶劍鳴半點兒都沒耽擱直接帶著孫女離開了獵場。

一直等馬車遠離了獵場,陶靜姝才總算是放下了心,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半途中,陶劍鳴上了馬車,祖孫兩個對面而坐。

「你今後有何打算?」陶劍鳴語氣有些沉重,即使領回了孫女,可是他也知道經此一事孫女日後怕是只能孤獨終老了,她還這麼年輕,他如何忍心?

「祖父不必替我擔心,嫁不嫁人姝兒其實並不在意。」她只在意怎麼才能結束那無休止的重生。

「這就好。」陶劍鳴嘴上這麼說,心里的擔憂卻是半點兒沒有減輕。

「祖父,這東西怎麼辦?」

看著孫女從袖中拿出那枝九尾鳳釵,陶劍鳴有片刻的失語。

都這種時候了,姝兒竟然還在煩惱這種事情?

「需要想辦法還回去嗎?」

「不必,收起來就好。」

「哦。」

陶劍鳴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應該相信她知道自己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生。

第五章  帝王的妥協(1)

山林層染,秋色宜人,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姑娘,您看,那邊有泉水。」雙喜驚喜地指著不遠處的水窪說。陶靜姝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跟著雙喜身後慢慢走過去。

山泉噴涌而出形成一汪水窪,有人挖出了一個缺口,泉水便順著那出口奔騰向了遠方。

雙喜從腰間解下皮囊,朝她揚了揚,說︰「正好咱們的水喝得差不多了,婢子灌些泉水進去。」

「好。」

幾名護衛分散在兩人四周,既給了她們足夠的隱私,又確保了她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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