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耍心機 第18頁

比梁朗不禁大怒,「好個歹毒心腸,連個小泵娘也不放過!」一掌推了過去,卻覺得中心空蕩,竟是使不上力。

黑衣人看是追不上安翠了,決定了結谷梁朗要緊。他拔出金釵,「中了『七笑還魂散』,我看你還能不能逃上天去!」

比梁朗吃了一驚,又復狂怒。這毒藥異常歹毒,若行進心脈,早沒得救了,就算解了毒,也暫時化去內力,幾天內形同廢人。好在內力雖失,拳腳劍法猶在,能夠周旋一下。

只是黑衣人為了殺他,什麼藏形斂蹤都顧不得了,全力施展開來,竟是杏仙派劍法。

杏仙劍法月兌胎于中上的五禽戲,又融合了道家心法,乃是杏仙派的獨傳之密,精妙卓絕,行之宛如杏瓣飄飛;這黑衣人不但手下劍招絕妙,深得杏仙劍法精髓,更可怕的是,招招致命,半分不留情。幸好他從小得師尊的教誨,在這劍法上下了很大的苦功,雖是失了內力,也幸好安翠這一釵傷了黑衣人的腿,令其行動不便,他還可勉強支撐。

黑衣人見一時半刻殺不了他,又怕安瑜來救,一發狠,居然劍鋒一轉,直取秋娘。秋娘見到霜雪似的劍鋒挾著冰冷的殺氣凌厲而至,她一個身無武藝的尋常女子怎麼躲得了?腳下一絆,沒想到跌這一跤剛好躲去了要命的劍,黑衣人砍了個空,將支著床帳的柱子砍斷了,嘩啦啦整個床帳垮了下來,纏了黑衣人一身,谷梁朗趁隙將秋娘拖了過來,背在背上,破窗而去。

黑衣人掙開牽牽絆絆的床帳,緊追不舍,劍劍直取秋娘,又抽冷子回向谷梁朗。谷梁朗越看越驚,越想越疑。黑衣人倒像是要殺秋娘多些。

「她一個病弱女子,又無武藝,有什麼冤讎對著我便是了……」他聲音漸漸低下來,突然恍然大悟,「殺了她,我就沒人證了,對吧?」

「哼哼。」黑衣人出劍越發凌厲,「若要她活著,除非你自刎!」

「我縱要自刎,也得先殺了你這殺師仇人!」他氣息不勻,卻激發了怒氣,「栽贓嫁禍、暗殺嫌犯,又要殺人證……你若不是殺了我師尊,必是同謀!」

黑衣人冷笑兩聲,「可惜你知道得遲了些。」

「也還不算遲。」語音未歇,安瑜已經仗劍攻了過來,只見安翠、安茜站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各持著長不過肘的短劍,跟著合攻。

原本黑衣人瞧不起這人丁單薄的安府,認定除了安瑜,別無忌憚。哪知道安家承著中土的越女劍,幾代相傳整理發揚,越發凌厲。這越女劍原本就是戰陣攻伐使用的,安家三兄妹心意相通,雖只有三人,卻有千軍萬馬之勢,殺得黑衣人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思忖著久戰不利,腿也一陣陣酸麻,怕是那小妮子的金釵不知道灌了什麼毒。黑衣人躍上屋頂,往空扔出信香,只見天空爆起煙花,原本在外候命的杏仙派門人不知究底,看見煙花就亂騰騰的攻破了門,安府的幾處樓閣也冒起黑煙。

比梁朗看著一片亂象,想到結拜大哥的家業因己而遭劫,不禁愧憤難當,「大哥,我累你們一家了……」

話語未歇,只見杏仙派門人蜂擁而至,谷梁朗背著秋娘躍出後門,朗聲道︰「諸同門勿騷擾無辜人家,榖梁朗在此!」

說完,轉身狂奔,不知道有多少追兵追擊,他只能竭力而逃。幸好附近的地勢他熟得很,七拐八彎的甩了追兵,逃到山下,卻再也走不動了。

比梁朗將秋娘放下,只見她面青唇白,這場驚恐非同小可,但她還是溫柔的笑了笑。「子霽,你先歇歇……生死有命,盡人事而已。」

比梁朗心里一陣刺痛,遭逢大變,原要救秋娘的命,反而拖累她要沒命了;加上師尊冤死,義兄家又被燒,幾處慘傷加在一處,原本平靜的心湖驟起波濤,險些滴下淚來。

秋娘看他臉色異于平常,怕他郁結在心里,趕緊用話岔開,「還好我們都平安。我倒有些渴了,我好像听到有水聲,喝點水歇歇好不?」

「是有個小山泉。」谷梁朗扶著她,往山泉走去。只覺得她行走無力,又有些喘嗽,他手邊既無醫藥也無金針,萬一發作起來,只能看著她死吧。

掙扎到水邊,秋娘喝了幾口水,闔目喘了會兒。她知道自己心頭鬧得凶,怕是要發病了,左右就是個死罷了,她倒是不怕,怕的是,自己若死了,誰來洗清子霽的冤屈呢?自然得撐下去。

兩個人正相對傷悲的時候,枝枒忽響,谷梁朗慌忙將秋娘藏在身後,只見緋琳騎著馬,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個。

僵持了一會兒,緋琳將食指放在唇間,無聲的噓了半天,又向後看看有沒引起注意。她悄悄的下了馬,將馬韁交給谷梁朗。

「發什麼愣呢?悄悄的走了吧!」緋琳用氣音說,「後面可是一大票人。你們悄悄的往下,涉著溪朝南,一個故交也別去找,都安下了探子了……」她又回了回頭,揮手拚命趕他們。

比梁朗愣了愣。他和這個師妹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她卻冒了大險幫他們,只能揖了揖。

「唉,別婆媽了。」緋琳忍不住跺腳,「被發現可害了我,快走吧!」

覷著他們走遠了,緋琳松了口氣,坐倒在山泉里,身上又抹了些泥沙,一骨碌的爬起來,跺鞋抖褲的抱怨,往師兄弟那兒去了。

「看到我那匹笨馬沒有?」緋琳嚷著,「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居然把我從馬上摔了下來!有沒有跑回來?」

「該不會是讓叛賊給嚇了吧?」畢少青站起來就要去探看。

「嗤!緋琳的騎術誰不知道?偏偏妳又愛騎,摔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其他師兄弟嘲笑著。

畢少青去察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亂找了一陣子,還是回門復命了。

緋琳回頭望了望樹林,心里祈禱他們這對夫妻能一路平安。

一路上逃避追兵,谷梁朗和秋娘最後將跑不動的馬匹賣掉,換來兩張船票順流而下,到海口的小漁村時,他們已經身無分文,落魄得很了。

所串這個漁村非常荒僻,因為漁港淤沙,不能停泊大船,以至于航程冷稀,只有幾十戶打漁人家住著。這幾年海上不大平靜,海盜常常往來掠劫,他們這個窮村子也被搶過幾回。

因此,兩個落魄的外地人進了村,村人多半狐疑的觀望,不大願意來往。後來發現這對長得干干淨淨的相公娘子是大夫,這才勉強收留下來,給了兩間破屋當醫館,任他們住了。

屋子雖然破,村人雖是不信任,好歹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可以讓秋娘安心養病,谷梁朗已經很感激,不敢奢求了。

這趟辛苦旅程惹得秋娘大病起來。一來是傷風未愈,本來虛弱的身體又更沒抵抗力;二來因為受了極大驚恐,刀光劍影引起過往惡夢,一下子病得很沉,往往夜里坐起來大哭大叫,一面哭著弟弟死了,一面又哭著子霽喪生,本來就是極弱的體質,那堪這樣折騰?

才病幾天,就大發作了兩次,谷梁朗盡力挽回,衣不解帶的終宵看護,好不容易救了回來,秋娘只是瞅著他哭泣。

「……夫君,我怕我是好不了了。」

比梁朗心里倒是寧定了下來。遭逢巨禍,他一世的清名俱毀,師尊枉死,同門看他宛如仇寇,等于是第二次的家破人亡了。想想他半生行醫,兩袖清風,到頭來,也只有秋娘在他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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