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到嗆冤家 第10頁

第四章

這夏末的清晨,秦淮河微冷,廣闊的江面一片朦朧。

麗郭無精打采的讓婢女拖起來梳妝打扮,有些頭昏腦脹的。江上夜冷,她洗的冷水澡起了作用,果然傷風了。

她不動聲色,慵懶的讓婢女細心的幫她裝扮。

唐時,一般富貴人家的仕女皆愛「頭梳墜馬髻、兩腮不施紅、以墨點唇、眼下傅粉若啼泣」,婢女拿了墨膏脂粉來,麗郭心里就有了計較,想是烏紇準備將她妝扮成貴婦千金,用馬車騾轎之類,嚴嚴密密的把她送往賀蘭山。

哼,她哪有讓他如意的道理!

她冷冷的拒絕,只肯梳個墜馬髻,墨膏和脂粉都推得遠遠的。「我又不是家里死人,弄得青面獠牙做啥?你們若真打扮不來,我自己來就是了。」

婢女不敢勉強這個懶洋洋卻派頭很大的姑娘,只好幫她換上一身飄逸紗裙,襯著雪白的肌膚和貴重富麗的纓絡圈。

淡淡的掃了掃眉,麗郭瞥見匣里有盒芳香的玫瑰困脂,自己動手沾了沾,薄薄的涂在唇上,媚眼如絲,讓婢女們都看得發怔。

未打扮就知道她麗質天生,這樣一妝點起來,衣袂飄舉,柔不勝衣,襯著修長的蛾眉和佣懶媚眼,薄薄的唇兒粉女敕得像是桃花瓣兒,任是不語也風流!

連烏紇推門一看,也讓斜倚在小幾的麗郭鬧了個心頭亂跳,好一會兒才不太自然的將臉一別,「鬼醫大人,我們該啟程了。」

真是沒見識的賊頭!麗郭沒好氣的搖著羅扇。見到她這般三流姿色就傻眼,若見到她大姊,豈不是流了一地口水?男人真沒幾個好東西!

「我說,鳥大俠……噯,我又口誤了。」她皮笑肉不笑的放下羅扇,「烏大俠,我拴著這狗鏈……你是讓我怎麼啟程哪?」

向來穩重自持的烏紇讓她說得面紅耳赤,默不作聲的上前解了鏈在船梁上的紫金鏈。

麗郭滿心是氣,裝作不勝鏈重,跌坐回去,「我這麼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姑娘,鳥大爺,你也太折騰人了,怕我飛上天去嗎?」

烏紇瞧她嘴硬,偏又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樣沉重的紫金鏈,比尋常金屬重好幾倍,她的功夫又不佳,真這樣拖著,千山萬水,還不知道她撐不撐得住呢……

見烏紇面露猶豫,從小守護到大的護衛悄悄的提點,「少主,鬼醫可不是尋常姑娘。」

烏紇這才一凜,瞧了瞧泰然自若的麗郭。可不是?她絕非尋常柔弱姑娘。

麗郭在心里破口大罵那個該死的多嘴護衛,沒好氣的看著婢女展了件大紅猩氅披在她身上,飾以翡翠如意雙珠鏈固定著,剛好掩住拖在頸後的紫金鏈,另一端就執在似笑非笑的烏紇手上。

就算金妝珠點,還不是被當成狗牽來拉去,真真氣死人了!

「就是怕風大,鬼醫大人身子骨看起來如此單薄,只好冒犯了。」烏紇露出迷人卻令人想一口咬死的笑容。「我們該啟程了。」拉了拉手上的紫金鏈。

就算這鏈子很長、非常長、長到可以拖地,甚至可以隱藏在烏紇的斗篷下,讓人看不出異狀,但是,她若執拗著脾氣不肯動,那個笑得可惡的男人肯定不介意一路拽著她到賀蘭山的。

這不是使性子的時候,忍忍忍……林麗郭,把你這輩子的忍耐存量都拿出來,省得在眾目睽睽下丟人現眼!

以後有得是報仇的機會。

她猛然站起來,一陣頭昏差點讓她栽倒。烏紇原想扶住她,又想她應是裝模作樣,想擺月兌這條鏈子,遂忍住看著她。

麗郭咬牙裝作若無其事,好險……眼下風邪還輕,兩帖藥就打發了。若是現在就露了餡,可不壞了她苦心謀畫的計謀?

烏紇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幾眼,突然有些沒把握,再全盤推想自己的計策,實在找不到任何疏漏。但她太鎮靜了,太鎮靜就不對勁。

他在鬼醫館逗留數日,一直在觀察她,知道她是個心高氣傲、心地慈軟卻言行剛烈的姑娘,被人這麼羞辱的拴了鏈子,甚至斷絕一切送訊的機會和後援……為什麼還能這樣泰然自若?

等他們平安的搭了華美的馬車招搖的離開,他還是不斷思索著。

入夜打尖換馬,烏紇听完探子的報告,微微的點了點頭。

一路上沉默不語的麗郭,只顧喝她的茶,連瞧都沒往這兒瞧。

「……鬼醫大人,追兵都追著江船而去了。」他含笑的觀察她的神情。

帶著倦容的麗郭懶懶的倚在小幾旁,「意料中事,他們沒幾個腦袋靈光的……連我都讓鳥大爺要得團團轉,何況是他們呢?只是可憐了船上的人,萬一落到暗黑武林的手里,你最好知道,他們不是吃素的。」她嫵媚的笑笑,指尖有意無意的在杯沿輕畫。

鳥大爺?烏紇沒好氣的看著這個老愛損他的鬼醫,「我姓烏。」

「反正寫起來都差不多。」麗郭掩了掩口,打起呵欠,「鳥大爺,你若不介意,我沐浴之後要睡了。我雖在江湖行走,好歹也顧一下我的閨譽。」

這種時候還有閑情逸致洗澡?烏紇皺起眉,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藥。想想她性本愛潔……不知道是虛張聲勢呢,還是豁達過人?

沉吟了一會兒,他點點頭,「那就不打擾鬼醫大人安歇了。」

等烏紇一離開,麗郭上前把門閂上,看著鏈在梁柱上的紫金鏈。好極了,只要把梁卸下來就能逃了。

可問題是,她一個弱質女流怎麼卸那大梁啊?!

忍著頭疼,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攪著熱水。總得弄出點水聲讓外面的人听听是不?可憐她已經傷風,還得洗涼透的洗澡水……

壓住喉頭的一聲咳,她估計再兩天,她就會開始發燒,倒床不起。到時候,那鳥人只有兩條路︰一條呢,硬拖著她往賀蘭山,大約不出十天就得尋藥館讓她就醫,畢竟,抬個尸體去賀蘭山沒用是不?第二條呢,直接找藥館醫治,醫好了再上路。

不管他選哪一條,到底都緩了行程,而且,他定也不敢帶著她直接求醫——料想暗黑武林現下應該如翻窩的虎頭蜂,遍天下亂尋人,照烏紇詭計多端又謹慎的個性,是不會這麼做的。

到時候,是誰開方,又是誰醫治呢?這麼一行人,除了兩個丫頭、兩個護衛和烏紇,除了她之外,又有誰能開藥方子的?又有誰看得懂藥方子呢?

雖然頭痛欲裂,麗郭還是微微的笑了笑,帶著嫵媚的邪氣。

終于,她月兌了衣服,泡進微溫的洗澡水中,開始發燒的她,倒還覺得挺舒服的。

就算難受到快死了,只要想到烏紇驚慌失措的鳥樣,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車行三日,烏紇開始覺得不對。

雖說已經徹底甩月兌追兵,麗郭卻病倒了。若是她裝柔弱的哼聲,還可以當作是她的詭計,但是眼下——她不言不語的趴在馬車上的迎枕,渾身滾燙,呼吸急促,一按脈門,緊促而弱,分明是病得極重。

「為什麼不舒服也不說?」他又驚又怒。

「鳥大爺,我怕你說我裝病裝死。」麗郭病得兩頰赤霞,卻還是冷冷一笑,「令尊的病要緊,我這賤命哪里及得上?不過是傷風,睡睡就好了……」

「睡睡就會好,那要大夫做什麼?」向來冷靜的烏紇大怒,心里說不出有多痛,握著她的肩頭,「你根本是存心氣我!氣我用纓絡圈羞辱你,所以病成這樣也不言不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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