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九歲的日子(網絡版) 第14頁

「還真。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阿健問著她,還真搖搖頭。

「你相信我嗎?」還真的臉慘白。

阿健沒有猶豫的點頭。

還真也跟著點頭。

「阿健,我們走。」還真站起來,拉著他的臂膀,「我們走。」

「走去哪?」阿健遲鈍著,酒精仍然支配著他。

「我們走。走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再回來的時候,我們還是考我們的試,走我們的前程。」還真的容顏溫柔,「我們走。」

雖然還不懂是什麼意思,阿健卻點頭。還真去哪,他也願意跟著。

整理了簡單的行李,還真牽著阿健,準備離開台北。誰也不關心他們的去留,這個繁華的台北都城,只有暴雨嘩啦啦的下。

等待火車進站的時刻,暗沈沈的地下候車處,楊瑾在那里等候。

「楊瑾。」阿健坐在另一頭,正在狼吞虎嚥的吃便當。「順便帶走他?」楊瑾笑了,「你是個母親。即使今年只有十九歲。」

還真自己也笑了,悽苦著。「不想向你道別…因為…我…我怕我會大哭出來…」

「你沒有哭呀。」

是的。因為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將到哪里去。

「這個。」楊瑾拿了張支票,放在她的掌心。「希望這能幫你一點忙。」

五位數的支票。

「不行,我不能…」

「能的。當作是護身符,好好的把他用掉吧…」他擁住還真,愛哭的還真,卻沒有眼淚的抱住他,眼神中出現不屈的堅毅。

帶著阿健,找到位置坐下。沈沈的,穿著黑衣的天使,在地下道,遙遙的送別。

這是你的人生,還真。若是你要求我替你更正這個挫折,其實不是做不到的。但是,這樣的重來,又有什麼意義在?

我很高興,你從頭到尾,都沒向我求救過。還真…

你總是會歸來的。

我總是會歸來的。

看著沈沈夜色,長空無星,月色黯淡。阿健昏昏的睡著了,靠著她的肩膀。

沒有向天使求救,這是她唯一為自己驕傲的地方。看著天使給的支票,她將支票折得小小的,放進臨出發前,到龍山寺祈求的香火袋。

我和阿健,必會歸來。

天亮,在另一個繁華的都市下車。花蓮她總共只來過一次,但是也因為陌生,在這里沒人認得他們。

花了兩天,找到了住宿的地方,他們也就在看得見海的小鮑寓頂樓里居住。

阿健去7-11打工,還真去了頂好。

這是長期抗戰,總不能彈盡援絕。

做了一個禮拜,阿健和店長沖突,回來嚷著不干。

「好阿,我買車票,讓你回台北去。」還真頭也不回。

「還真!你都不知道那個混蛋…」

「我當然知道!」還真也對著他大聲,「我當然知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比起台北受的委屈,這些都是小事而已。」還真的容顏轉哀戚,「如果選擇自力更生,這些就是代價。」

還真偷偷地拭了拭淚,沒敢讓阿健知道,她的手因為搬貨扭傷得非常疼痛。

要撐下去。阿健從背後抱住她,「好。只要跟還真一起,都好。」

他們也上補習班,每天緊緊張張的沖來沖去。有時阿健會趴在桌子上睡著,還真總是不忍心。

這段期間,還真和阿健的感情漸漸相依,第一次,阿健吻還真的時候,還真沒有拒絕。

「我們好像私奔ㄟ。」阿健笑著說。

「去。誰跟你私奔阿?」

但是連上菜市場買菜都牽著手。鄰居都覺得這對小夫妻的年紀真是小,但是有禮貌又勤奮乖巧。常常有左右好心的鄰居阿姨伯母,拎著吃的喝的來接濟。

花蓮雖是大都市,人情味仍是豐厚的。

打工雖然累,功課雖然多,但是卻會有牽著手,一起到活動中心散步看海的時候。

站在欄桿外,整個太平洋在腳下起伏,低吟著春末的歌。翡翠般的海,澄澈著。

為了那種美麗的透明藍,阿健將僅有的零用錢,買了塊海草玉給還真。

「我寧可你買東西吃掉。」還真皺眉,是,漂亮。不知道阿健多久沒吃午餐省下來的。

「可是,我想把太平洋縮得小小的,掛在你身上阿。」

還真紅了臉。

但是她累的時候,煩的時候,會將臉偎著那塊清涼的玉,閉上眼楮,覺得整個太平洋在小小的玉石里澎湃。

這幾個月在花蓮的日子,成為還真生命中,相當鮮麗的一筆,她也一直留著那塊海草玉,帶著太平洋的訊息。

幾個月轉瞬即過。為了報考什麼地方,還真和阿健才爭執了頭一次。

「我要留在花蓮考。絕對不要回到台北去。」阿健倔強的說。

「我們的家,在台北阿。」還真還是掛念著父親。

「…………」阿健動搖了起來,畢竟,母親也在市療院。

但是回去台北…表示他們也將被往事的鬼魂糾纏。

「不要緊的…我們還都在阿…」還真握緊他的手。

回到台北考試,卻住在旅社,沒有回家。默默的,臨著烏黑窗戶站著,車水馬龍的聲音,隆隆作響。

「我想回家。」阿健說。

還真卻知道,他想回的,是花蓮他們倆建構的,小小的簡陋居所。有著斜斜向著天花板開窗的小綁樓。

「這里,也是家。」還真喃喃著。

阿健不愉快的搖搖頭。

考完,還真陪著阿健去看他的母親。

不像他們想像的可怕,阿健的母親只是眼神有點呆滯,但是衣服乾淨,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這讓他們放下心來,阿健上前,握住母親的手,母親疑惑卻溫柔的看著他。

陪著講了很多話,母親懂不懂,阿健不知道。但是阿健知道,母親頗感愉快。

走出市療,阿健一直很沈默。

車水馬龍的台北市,天空讓霓虹燈的五光十色奪去了純黑的顏色。默默的仰首。

「這里,也是家。」阿健喃喃著。

和還真相視而笑,緩緩的走下階梯。

第二十三章

考完等放榜的日子,他們還是回去要坐很久火車的花蓮。

這幾個月,他們已經融入了花蓮這個城市,成為當中的一份子。

所以,七月豐年祭開始的時候,就會有朋友邀著一起去參加。

「要上班呢。」還真忙著點貨,比起阿健,她對生活的態度更堅毅,更能吃苦,但也更憂患。渴望的阿健,露出失望的神情。

「去玩吧。」一向沈默的店長出聲了,「聯合豐年祭呢,不是你們這些台北人可以常看到的。」

「還真他們不是台北人啦!」面目黝黑的小李笑出一嘴白牙,「喝過這里的水,就都是洄瀾人了。」

怔怔的看著,小李和店長,還真突然不舍這一切。

今年也未必考上。她安慰著自己。就算考上了,也可能考到東華啊!

所以,是的,我應該還可以當好些年的洄瀾人。

她笑著點頭,阿健和小李一起歡呼了起來。

坐在小貨車上,夏天的夜晚,花蓮的天空瓖滿了星子。閃爍。

滿月下,整條公路被染成銀白的緞帶。年輕的這一群,呼嘯著,大聲唱著歌,奔馳。

還真被同伴拉去打扮時,阿健已經笑鬧著月兌掉了上衣。曬得黝黑的他,看起來像是在地的原住民。

進了房間,同樣黝黑卻明媚的阿美族朋友,抓著她換衣服,朝著她的臉擦胭脂。還真倒是嚇到了。她向來不踫化妝品,即使生前,所有的化妝品也不過就是只口紅。現在朋友卻笑鬧著,把她的眼楮描得又圓又大,上翹著,分外媚人。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會愛死了~」友伴哄笑著,「哇~好長的睫毛說…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別鬧了~一照鏡子,還真倒是嚇傻了。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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