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日夜夜都不停的在悔恨當中,明明是深愛著她,為何沒能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為何沒能在外在流言攻擊她時,挺身擋在她面前?為何明知他的做法會傷害到她,仍是不顧理智的做了。
她是被他害的!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這碗千年雪蓮是最後的希望。」文從之的話使雷宇鳴自過往中清醒過來。
「嗯!」雷宇鳴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假如千年雪蓮還沒用的話,恐怕這世間再也沒有良藥可以救醒羽釵,她只能像個活死人毫無知覺的活著了。而他呢?在等待了這麼多年,卻依舊無法救她醒來,他會變得如何?
呵!他簡直是不教去想那後果,或許他會再次瘋了!再次狂了!他不會再有活下去的,不如……不如抱著她放把火將雷府燒了,毀了所有一切,讓兩人同時葬身在炫麗的火光中,他會好過些。
至少死了之後,他就會見到她對他笑!對他哭!對他叫!她會變回有知覺的鳳羽釵,不再是不動不語的木偶。
「我希望你能冷靜些。」文從之看過太多次失去理性的他,第一次見面,即是他的瘋狂,其間多年來反反覆覆的救治早磨去他的理性,在他心里,所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要鳳羽釵活過來,陪伴他度過接下來的歲月。
這樣簡單的願望,他很樂意幫他實現,卻礙于能力有限。
「冷靜?我認為我夠冷靜了。」雷宇鳴揚唇輕笑,若他不冷靜,早抱著她同沉大海中,不管獨生子的死活。
「嗯!把這碗千年雪蓮給她服下。」文從之遞上湯碗。
雷宇鳴無言接下,以口就碗,含了一口藥汁,喂食她喝下,在喂她的同時,他回想起多年來為她求藥的情景,很苦,但他甘之如飴。
一口接一口,讓她順利服下藥汁,終于一碗見底,他輕摟著她,順手為她撥開頰上的發絲。
烏溜溜的青絲,加上未老的紅顏,更顯得他的憔悴蒼老,歲月在她身上仿佛像停止了般,可到了他身上,竟有如比旁人快上一倍,使他比同年的人老得更快。
倘若她醒了,不知可否認出他來。
雷宇鳴和文從之兩人都在等待,等待奇跡的出現,等了等,盼了盼,她卻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連根手指都沒動過。
雷宇鳴心死了,總算是接受她不會再醒來的事實,他呆愣地環抱著鳳羽釵,臉上的失落教人見著也會替他感到難過。
「雷爺……」文從之已說不出安慰他的話來,算他江郎才盡,有負神醫之名。
「別說了,我很清楚。」雷宇鳴抬手制止他再說話。
文從之噤口,長嘆了口氣,想他救了鳳羽釵二十五年,結果所得到的竟還是相同,他要神醫這個虛名有何用!
「你請回吧!文大夫。」
「雷爺,我希望你不要想不開哪!」文從之擔心地望著他。
雷宇鳴不語,只是深情地撫著羽釵,文從之再看了雷宇鳴一眼,方挫敗離開,他已沒留下的必要了。
想不開?他怎會想不開,想不開的人從來就不是他,是羽釵!是她想不開,跳下樓的人,是她!不是他!
「為何你不肯睜開眼來看看我?難道你還在恨我嗎?」終于,他淌下眼淚,淒苦的問著永遠不會回答他的鳳羽釵。
「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我不要你因為恨我、怨我就不願醒來,求求你醒來,好嗎?羽釵!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此刻的他早被積聚多年的相思折磨的形銷骨立,鎮日形同行尸走肉的活著。
他用力搖晃著鳳羽釵,嘶吼著他的悲傷,他已一無所有了,失去了她,他的人生可還有任何意義?
他們的獨子已找到幸福,娶得嬌妻,想他也無半點遺憾,該他選擇離開的時候了。
是的!他是懦弱,愛情使他變得軟弱不堪,世間沒有事能打擊得了他,唯有她只要與她切身有關,哪怕是一丁點兒小事,都可以使他像個三歲小娃兒毫無招架之力。
「羽釵!羽釵!我愛你啊!我是深愛著你的!」一直未曾說出口的愛語,總算忍不住奔泄而出。
所有的狂妄、霸氣,到了此時,早不復存在。
「結束吧!就讓我來結束所有的痴盼。」他累了!累得不願再等她醒來,不如由他主動,下地府去追尋一抹芳魂會比較快些。
「羽釵,我就來了!你等我!這回我不會再讓你獨自離去,我要永遠將你鎖在我懷中。」他以掌風打翻桌上的燭火。
燭火燃燒到桌中,迅速蔓延,舞動出最美麗的火光。
大火狂燃,濃煙快速竄出,驚擾到外頭的僕佣,眾人驚慌大叫,忙著滅火,可屋里的他沒半點驚慌,臉上是帶著滿足的笑容,頰上猶掛著淚,等待火苗的吞噬。
此生的追追尋尋在火光中照映出來,美得醉人,卻也美得教人心碎。
熱度冉冉上升,烈火快速的朝床上的兩人逼近,所剩的空氣也愈來愈稀薄,窒礙。
「啊……熱……」再細微不過的低喃像是春風般揚起,撥動了已死的心弦,追回了明亮的陽光。
「啊?」雷宇鳴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看,誤以為是耳背听錯。
「我……好難受……」懷中的人兒糾結著小臉,濃煙使她難過得喘不過氣來,悶吭出聲。
「羽釵!羽釵,是你嗎?你醒來了?」雷宇鳴見狀心喜,急著想證實,這是否為南柯一夢。
「嗯……」沉重的眼皮慢慢睜開,穿過濃霧,看見了守護她的男人,燦紅的火光襯出他的滄桑,熟悉中卻帶有陌生。
「羽釵……」見她睜開眼皮,他簡直是不敢相信雙眼所見。
「你……是誰?」鳳羽釵疑惑的看著他,他雙鬢華發,似陌生又熟悉,可她卻一時間想不出他是誰來。
「我……是誰?」雷宇鳴啞然。他忘了,忘了時光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要昏睡二十五年的鳳羽釵如何認出他來。
呵!他一心求她清醒,竟沒想過在她醒來後,有認不出他的可能性。
而今要他如何回答?坦白告訴她,他是雷宇鳴嗎?抑或是隱瞞她,當自己是名陌生的老者。
不!他不甘心,不甘心在好不容易等到她清醒後,得像個好心的陌生人遠離她,那麼他之前的等待有何意義可言?可是……可是如果貿然地告訴她,他是誰,她會不會無法接受?
「你為何不說話?」記憶中仿佛沒他這個人存在過,鳳羽釵猛然發現自己還親密的窩在他懷中,驚慌的忙要起身。
在她忙著要掙扎起身離開他時,雷宇鳴沒有阻止她,忍著悲淒,松開雙臂任她離開。
猶虛弱的鳳羽釵在起身時,不免多次踫到他的胸膛,甚至是不小心跌撲進他的懷中。
「啊!對不起。」她紅酡著臉向他道歉,忙要使自己的臉由他身上移開,可在鼻息間不小心吸取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特殊好聞的氣味時,她愣住了,不再移動。
這味道她很熟!很熟!她曾徜徉在相同的氣味中,恣意享受他的霸氣及時而出現的溫柔。
是他!一定是他!
「你……是宇鳴?」她顫抖著手撫上他的臉、他的眼、他的發,眼瞳蒙上一層薄霧。
雷宇鳴盯著她看,沒有直接承認,心底是納悶她是如何認出他來的。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老了好多、好多。」她不過是……不過是小睡了一下,怎地醒來他就像老了幾十歲般?
「我……」雷宇鳴不知該從何解釋起,畢竟此刻她的心智仍是停留在二十五年前。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把問題的癥結歸咎在他身上,私下揣測他是否生了病,才會變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