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皇後 第12頁

要知道,這世家大族的女子一旦名聲受損,基本就沒了嫁入高門大戶的可能,嚴重一些的甚至可能連性命都丟了。

陶玉顏一共失蹤了三天三夜。

在這三天三夜中,一個姑娘家能發生的意外太多了,就算再三申明自己什麼事都沒發生,也根本不會有人信。

當然,陶玉顏並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的腿被人打斷了,一只胳膊也斷了,臉上更被劃了睜獰的兩刀,讓她剛剛有些起色的產值瞬間轉為負值。

整件事彷佛是有人嫉妒陶玉顏或者說惱恨她的臉,從而對她采取了極端的報復行為。

至少,京兆府是給出這個論斷。

陶定山強烈要求找出幕後黑手,暫時尚無果,但他當時蠻不講理地找上嫡女的行徑更是惹人鄙薄,這得是多麼偏心的父愛才會眼盲心瞎至此。

在皇上看中陶靜姝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情況下,陶定山這行為完全就是在找死。

大家以為陶靜姝應該會有什麼反應,結果她依舊關門閉戶不問世事,對此事全無任何關注,更不消回應了。

其實如非必要,陶靜姝根本就不想听到任何關于陶玉顏的消息。

她知道有些人猜她是幕後黑手,但清者自清,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再說了,就如今的情勢發展而言,五妹的下場已可預見,她又何必非要為這種人弄髒自己的手?

不管是誰在針對庶妹,她都樂見其成,笑作壁上觀,只等最後結果。

貓在家里,沒事听听外面的閑談,日子過得倒也逍遙。

陶靜姝感覺自己近來可能過于懶散了,也可能是心里的包袱一下沒了,人輕松之後就變得有些懶洋洋,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俗話說心寬體胖,她覺得自己可能正在印證這句話。

胃口越來越好,吃什麼都香,除了一日三餐還得外加宵夜點心,手邊更是隨時隨地都放著零食。

陶靜姝覺得自己要是長胖了,府里的廚娘和丫鬟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前者手藝太好,讓她吃得根本停不下來,後者則非但不勸阻還助紂為虐,總是把吃食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導致她一伸手就構著了,然後就停不下來。

她絕不承認是自己自制力下降!

今天陽光不錯,陶靜姝讓人搬了美人榻到院中,蓋著薄毯躺在上面曬太陽。

太醫院的老院使帶著藥僮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如此愜意慵懶的陶靜姝,不由得會心一笑。雖說事情瞞著娘娘,但娘娘如今的精神狀態真的很好。

「又麻煩老太醫了。」陶靜姝坐直了身子。

老院使也在侍從搬來的機子上坐下,準備診脈,聞言忙道︰「娘娘言重了。」

陶靜姝早已放棄糾正老院使的稱呼,因為沒用。

「其實我身體挺好的,您不用來得這麼勤。」以前在國公府每個月也不過請一次平安脈,現在請脈間隔的時間似乎有些短。

「老臣分內之事。」老院使一句話回覆了一切。

陶靜姝只能笑笑,皇命難違,大家討生活都不易。

「娘娘身體無恙,無事時也可多走動走動。」

陶靜姝覺得自己听懂了老太醫的言外之意——不想長胖還是得適量運動,別整天吃了就躺著。

「我知道了。」雖然這個善意的建議,對于此刻抱著一胖毀所有目的的她來說並不適用,但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擺出來。

老院使收拾好腕枕等物,向她告辭。

「老太醫一路慢走,雙喜替我送送老太醫。」

「老臣告退。」最後行了一禮,老院使帶著藥僮跟在雙喜身後離開。

老院使一走,陶靜姝又躺回了美人榻,陽光正好,曬得人周身暖洋洋的,適合小憩一會兒,躺了片刻,她便閉上了眼。

雙喜回來看到後便說︰「姑娘也真是的,便是今日的太陽好,院子里始終是有些風的,怎麼能在這里睡?姑娘若是要睡,還是回房去睡吧。」

陶靜姝閉著眼楮嘆了一聲,「雙喜,我發現你如今越來越絮叨了。」

這話立時引來雙喜的不滿,「姑娘也好意思說這話,婢子絮叨還不是因為您總不听勸嘛。」

「我的錯,我的錯。」

听著自家姑娘毫無誠意的道歉,雙喜默默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姑娘您沒事還是多動動吧,要不真要胖了,到時候可有您後悔的。」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雙喜你不懂,你家姑娘這是心寬體胖,幸福得很。」

雙喜被這個說辭逗笑了。

忽然有人從前院腳步匆匆而來,雙喜迎過去,在听到小丫鬟的稟報後,雙喜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回姑娘身邊。

「姑娘。」她低聲輕喚。

「什麼事?」

「三姑娘和二少爺來了。」

陶靜姝眉心微不可察地輕蹙,但又瞬間展開,淡漠地道︰「就說我身子不適,不見客。」

果然如此!雙喜心中一嘆,雖不知為何,但姑娘卻是跟三姑娘疏遠了,甚至連面都不願再見一次。上一次姑娘在攬芳院毫無征兆地昏厥正是三姑娘前來探視的時候,難道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系嗎?

雙喜並不願意這麼想,但為了姑娘她寧可把人心往壞了想。

「那婢子就去打發了他們。」

「嗯。」陶靜姝甚至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舊人舊事再次如舊夢襲來,她似乎又再次感到了毒藥發作時自己的痛苦狼狽。

三妹妹哭得涕淚橫流,對七竅流血且因劇痛倒地翻滾的自己磕頭認錯,說她不想,說她是不得已……情非得已,便能這樣背叛與傷害嗎?

心口有些疼,陶靜姝蹙眉睜眼,身子猛地往榻邊一趴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也想釋懷與原諒,畢竟這一世是新的,可是來自三房的一再算計終于還是讓舊日傷痛再次裂開。

二弟……當年的三妹可不就是為了他才「情非得已」毒殺了她,因為可以用她的命來換取定國公世子之位。

多麼諷刺啊,如今是那一次的翻版嗎?父親膝下只有一個庶子,其他房的嫡子便有了野心,而她便成為了他們實現野心的踏板。

「去請老院使回來。」雙杏一邊朝美人榻撲過去,一邊對空氣喊。

她替陶靜姝擦去嘴角殘留的血跡,倒水幫她漱了口,又扶她重新躺回去。

「娘娘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陶靜姝無力地擺了下手,並不想說話。

雙喜打發訪客回來驚見如此情形,頓時撲到榻前握住陶靜姝的手哭了出來,「姑娘,那些人不值得您如此傷神,何至于此啊。」

陶靜姝反握住她的手,悲傷地笑了笑,「雙喜,若有哪一日我不在了,將我的屍骨燒成灰灑入山林,讓我從此與青山為伴。」

雙喜哭著搖頭,「姑娘別亂說,姑娘會長命百歲的。」

「哪有什麼長命百歲,人終歸是會死的。」

「姑娘,您別嚇雙喜……」

「哭什麼,我又不是現在就要死了。」

雙喜抬袖擦淚,想擠出一個笑,卻沒能成功。

老院使被人以最快的速度請了回來,也是被地上那灘血漬嚇了一跳,趕緊重新診脈。

「娘娘且莫多思,身體要緊。」他沒敢明言的是她如今的身子可禁不起思慮太重,這是天大的關系。

「我沒事,一時心里堵得慌,吐出來反倒舒服了。」

「老臣還是替娘娘開幾帖安神藥方吧。」

「也好。」對于老太醫的醫術,陶靜姝絲毫不懷疑,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並未對自己近來的異樣往其他方面想過。

一直到陶靜姝喝過一帖藥歇下後,老院使這才離開,然後直接入了宮。

他相信這個時候皇上一定是很希望親耳听到自己的回稟的。

雖然已經有人提前將消息傳遞回宮,但龍牧歸還是有些不安心,直到听到老院使的回稟後才算徹底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

「她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不是昏厥就是吐血的?」他神色極為不豫,克妻什麼的,就是帝王也很忌諱的。

老院使斟酌地回道︰「依老臣看,娘娘心中隱有郁結,平時還好,若遇到相關事物牽引就會迸發出來,導致這種情形發生。」

「相關事物牽引?」龍牧歸若有所思。

「不過就像娘娘自己所說,吐出那口淤血反而對她身體比較好。」

「好生看顧她。」

「老臣遵旨。」

龍牧歸又囑咐了幾句,便讓老院使退下了。

老院使離開後,龍牧歸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今日定國公府的三房嫡子嫡女上門拜見,姝兒雖沒見他們,卻吐了血。

還有上一次,她在國公府昏厥便是那位三姑娘前往探視之時。

這里面必定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緣故,只是她如鋸嘴的葫蘆般,什麼都不肯對自己說。

在山中時,她對貼身的大丫鬟說什麼她若先死不許那丫頭殉主,而這次更過分,她直接矚咐那丫頭身後事了,還什麼骨灰灑入山林?

她日後是國母皇後娘娘,死後是要葬入皇陵與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他倒要看看,哪個敢將皇後挫骨揚灰。

但話說回來,從這些話中不難看出她其實對生命並無戀棧,透著一種看淡生死,哀莫大于心死的寂滅。

到底有什麼事是暗衛們沒有出來的呢?必定有發生過一些事才會導致她如今的性情。

她似乎積極努力地生活,卻又常在不經意間透出心如死灰的空寂。唉!龍牧歸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他還真是愛上了一個麻煩的女人,不過,卻甘之如飴。

當夜,龍牧歸再次駕臨宮外的那處三進宅院。

陶靜姝一如既往,用那種說不上恭敬,也談不上冷漠的態度對他,但就是感覺流于表面,不用心。

「要不要跟朕說說你跟國公府三房的恩怨?」龍牧歸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

陶靜姝奉茶的動作微頓,但表情卻無懈可擊,不怎麼在意地說︰「皇上多慮了。」

「真是我多慮了?」

「嗯。」

「不想見他們,朕以後便不許他們再來煩你。」

「謝皇上。」

「不是說沒有恩怨嗎?」龍牧歸興味地揚眉。

陶靜姝面不改色地道︰「總有些人是自己不想見的,不一定有宿怨,可能只是沒眼緣罷了。」

「那你是不是跟朕沒眼緣?」他冷不防地問了這樣一句。

陶靜姝表情微有波瀾,但波動幅度真的不大,最後笑道︰「皇上對自己很沒信心啊。」

她避開了這個問題,龍牧歸便心中有數,這就是一塊焙不熱的石頭,白費他處處為她著想。有時候,他會想,自己可能連被她恨的資格都沒有,他在她心上可能就是風過水無痕。她的恨有跡可循,可她的愛卻不知要落在何處。

龍牧歸微微眯眼,突然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陶靜姝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她嫣紅的唇,讓她在自己懷中漸漸融化。

她的愛只能落在他身上!

他不容許有意外發生!

第七章  怒殺五妹妹(1)

春暖花開,又是風箏飛滿天的季節。

窩了一個冬天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出來賞春景,京郊曲江河邊麗人無數,鶯鶯燕燕散落在桃紅柳綠間,引得思春的少年駐馬頻探看。

乘車坐轎,毫無新意,世家貴女很多人著騎裝,執馬鞭,偶有閨秀以帷帽遮面,不露真容于人前。

陶靜姝也出城賞春,卻並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跟著外祖家寧順侯府的女眷一道。

歷經幾世坎坷,她于權力富貴已是極為淡泊,也不愛太過熱鬧的場面,但外祖母怕她一個人待得太久性子變得孤僻叫她一道,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推拒的。

在那麼多的背叛和傷害之後,來自親人的疼愛對她來說就顯得彌足珍貴。

對曾經傷害自己的人,她不願再見;對疼愛友善自己的人,她樂于親近。

但也僅只于樂于親近,她的情感似乎遭到了冰封,失去了一些溫度,太過熱情濃烈的情感她失去了。

淡粉的上衣,淡藍的齊胸襦裙,一如這郊外的春色一樣清新宜人,陶靜姝身後的那樹桃花,絲毫沒有減淡她的顏色,反而襯得她人比花嬌,氣質若仙。

康王的腳不受控制地想要朝她而去,可理智一再讓他停下,不一樣了,這一世什麼都不一樣了,她不再是他最愛的王妃,她甚至一眼都不願分給他。

他看到一名丫鬟領著人拿著茵席、茶案和憑幾走到她身前,吩咐人將茵席在樹下鋪好,茶案放好,然後另一名一直跟在一旁的丫鬟扶著她坐到了席上。

陶靜姝微歪在憑幾上,看著眼前這一片春光水色,心情確實變得好了許多。

草地上有許多姑娘在放風箏,一張張或嬌俏或艷麗的臉在春光中更顯朝氣和活力。

她的身體或許年輕,但她的心境真的太過蒼涼衰悲了。

置身在這一片生機與歡快的天地間,陶靜姝卻仍舊有著與世間隔離的空茫感,恍似她在橋的這頭,大家在另一頭,雖然舉目可見,卻終究隔著時空。

她雖與寧順侯府的人一道出來,所在的地方也是寧順侯府圈出來的地界,卻並沒有跟其他人說話笑鬧,因為她總覺得自己無法融入她們的熱鬧。

這附近的地方幾乎全被權貴們各自圈劃,成為各家女眷活動嬉戲的場地,平民百姓們的女眷們踏青賞春則要在另一邊。

所以此處入目皆是錦繡羅衣,妹紫嫣紅一片春。

信手捏了一枚蜜餞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瞬間在唇舌間迸發蔓延開來,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姑娘,姑娘,快,剪線。」雙喜邊說邊將一把小剪遞過去。

陶靜姝看雙杏一路牽著風箏線跑來,另一頭的紙鳶飄蕩在天空。

她不由得笑了笑,沒有拒絕兩個丫鬟的好意,剪斷了風箏線,將紙鳶放飛天際。

紙鳶飛去病氣祛除,百病不生。

這是人們追求的美好寓意,寄托了大家的祝福。

富貴人家的姑娘們言行舉止都有規矩,大喊大叫疾跑猛走都是難得一見,放飛紙鳶也多是身邊的丫鬟放上天,再讓她們剪斷線,親手將紙鳶放上天的人畢竟不多。

陶靜姝原本也有心親手放,但近來一直懶洋洋的,干什麼都提不起太多的興趣,便沒動手,倒是雙喜、雙杏替她周全了。

天空中飄飛的各色紙鳶越來越多,歡聲笑語也多了些。

陶靜姝伸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帶了幾分咽意地說︰「都說春胭秋乏夏打盹,睡不夠的冬三月,我從這冬到春可是睡足了,又咽了。」

雙喜說︰「姑娘困了便睡,婢子讓人將這里圍起,擋了風便無礙。」

雙杏已經叫人來圍擋,很快地這一片便被一圈布幔圍擋而起,隔絕了他人的視線,自成一片半封閉的小天地。

軟枕、薄毯這些東西本就在行李中,取來也方便,幕天席地、藍天碧草,在這樣的環境下擁被而眠,也是件很愜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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