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腦中的痴迷被打散,眼眸睜大,充滿無法置信。「姚靜?」
「可不是我嘛!」敢情他瞪了半天,現在才認出人來嗎?瞧他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真是氣得人想磨牙。
「不然你以為見到誰了?」姚靜沒好氣的接著問。
「可是你……」他感到頭暈目眩,姚靜怎會在這里?他記得自己被丁瀚霖一掌打飛,掉入寒潭里,體內像有團火在燒,本能的大口喝著寒潭的水,期望冰冷的水液能澆熄體內的火焰,但隨著水液越喝越多,身體倒越沉越下去了,最後……
夢里的一幕躍上心頭,李岩又驚又疑,心中涌起萬千滋味。是夢?是真?
即使是此刻,他依然有種不確定的感覺。他還在作夢嗎?
「李大哥,你還好吧?」見他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姚靜眼里有著濃濃的擔心,伸手去踫他的額頭,「沒發燒呀。」
額上的冰涼溫潤分外真實,李岩這下才敢確定他不是在作夢。
其實他早該確定這不是夢,眼前的人兄的的確確是姚靜沒錯,只是初醒的神魂還停留在夢里的感覺,加上姚靜披發散肩的模樣,讓他不確定了起來。
在濃密烏溜的發瀑襯托下,姚靜原有的一絲英銳的男子氣概全都消弭不見,替代的是全然女性的嬌柔,而那份嬌柔要命的牽動他悸痛的心,攪得他頭腦昏亂,呼吸急促。
「你哪里不舒服?」見他臉上血氣上涌,紅得像廟里的開公像,姚靜急忙捉住他的手腕切脈,听出他脈搏急促,體內血氣急涌,起身探向他胸口。
「做什麼?」他驚慌的阻止,捉在掌心的小手觸感柔滑如羊脂白玉,令他心魂一蕩。
「我看你的傷。」姚靜在床緣坐定,對他的陰陽怪氣不以為然,偏著可愛的小臉,眼中充滿疑惑。
「看就看,干嘛月兌我的衣服?」他困窘的道,手指卻不自覺的撫弄手中握住的縴指。
姚靜瞪他,陣陣酥麻自指尖傳來,帶來一陣熱意直燻臉頰。怪別人月兌他衣服,自己倒捉著人家的手不放!
嗔怨的斜睨向他,姚靜語帶嘲弄的道:「我可沒有練過透視眼,可以透過衣服看你胸口的掌痕。」
李岩一怔,夢中的情境再次翻上心頭。該死的,姚靜到底是怎麼救起他的?夢里的那……吻是他的想象,還是真有其事?
「男子漢大丈夫,還怕人月兌衣服嗎?」姚靜見他臉色更加潮紅,擔心他身受的內傷會起變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仍要去解他的衣襟。
「你……你……」李岩回過神來,仍別扭的阻止。
「我是大夫,你跟我害什麼羞!」姚靜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再說之前我就看過了。」
「什麼?」他又是一驚,這才發現身上的衣物非是原先所穿,袖子有點短,衣身也顯得窄了些。會是姚靜幫他換的衣服嗎?
才這麼想,悸動灼熱的胸口驀地一涼,他趕緊看過去,發現姚靜柔白的玉掌正貼在他胸口的掌痕,這一幕格外令人……心悸呀!
「幸好這掌打偏了,如果直接擊中心脈,我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見姚靜一本正經的對著他的傷處發表看法,眼神坦蕩,一派醫者的語氣,李岩激昂的心驀地轉冷。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就算姚靜向來的英氣因那頭烏瀑成了女性化的柔媚,仍是五年來被他稱為賢弟的人,而非他私心希望的……女子之身呀!
絕望的痛苦緊揪住他,更可悲的是,姚靜什麼都不知道,不明白他心里的掙扎與煎熬,不明白他一片的痴心與渴望,更不明白他滿腦子的綺念與遐思……
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怎麼了?」俊朗的眉宇為什麼緊緊蹙起?臉上痛苦的線條又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身上的傷嗎?姚靜著急了起來。
「是不是傷口痛了?我幫你揉揉。已經幫你擦了特制的藥膏,照理說胸上的掌痕應該不會痛了。那是內傷嗎?可依照脈象,我給了你吃了寒玉丹後,你體內的火毒盡去,不過被掌力震傷的五髒六腑及經脈還都受傷沉重,需要靜心調養。後來又喂你吃了靈芝花露丹,應該對傷勢的痊愈有所助益,怎麼還會痛呢?是寒玉丹的功效不如我估料的?哎,都怪我胡涂,寒玉丹出爐後,沒找人試過藥就給你吃了,會不會--」
「你……不要揉了!」李岩硬是咽下升上喉頭的申吟,咬牙切齒的打斷姚靜的碎碎念,後者睜著滿眼的無辜瞪視他,柔女敕的掌心還在他胸坎多磨了幾下才停住,一陣比丁瀚霖的火雲掌還要焚灼的烈焰透心而過,帶來像是折磨卻又是極為甜蜜的感覺。
「你怎麼了?」姚靜胡涂了,打從他清醒後就陰陽怪氣,難不成他不僅是身受重傷,連腦子都被打壞了?
「你……」硬生生的吞下在喉頭滾動的申吟,李岩的思緒如狂風巨浪一波又一波,能告訴姚靜心中真正所想嗎?
嘴里、胸口都像裝滿苦茶般的苦澀,李岩眼中鎮滿難言的痛楚,只能瞪進那雙純稚如孩童般的黑瞳,默默的傳達心中的千言萬語。
姚靜當然看不懂,仍是偏著頭,狐疑的道:「李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從你醒來後就陰陽怪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讓你變得這麼……奇怪?」
沒錯,是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而且已經發生五年,現在更教他避無可避,嘗到自己種下的惡因!
李岩心情苦悶的想,想要隱瞞住一切不說,然而心里的痛苦已經積壓到不得不宣泄的地步。但說了又如何?這種不正常的感情,怕是會嚇到姚靜吧?
「李大哥?」晶燦明眸里有種非知道答案的堅決,姚靜有種預感,李岩心中所想對他們的未來有很重大的影響。
懊怎麼說呢?李岩苦澀的扭曲著嘴角,長著粗繭的指頭驀地感覺到一陣柔滑,是姚靜細柔的發絲。望向那張清靈的嬌顏,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猛然沖上喉頭,他以一種復雜無比的眼神深望著他,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
「你該死的……像個姑娘!」
低沉喑啞的嘶吼像一只巨靈掌撥開姚靜滿腦子的疑雲,清澈的水眸燦亮,直勾勾的看進他愁苦、悲戚的眼里。
他眼中的絕望恍若是被鎮錮在獸檻內的猛獸,那無助又悲憤的神情、滿腔的熱情都被堅固的牢籮困住不得伸張,只因為他的愛不能見容于人世,除了睜著凌厲悲戚的眼眸沉默的穿透遙不可測的黑暗深淵,獨自啃噬自己的痛苦外,他無計可施。
姚靜的胸口像被箭射中似的發疼,所謂一通百通,立即就領悟到他之所以會那麼別扭的原因,心中盈滿對他的憐惜。
這傻瓜!為什麼不說呢?
寧可在那里支支吾吾、陰陽怪氣的,也不肯說出來商量,活該受罪了吧?
輕嘆了聲,姚靜抿了抿嘴,目光緊鎖著他因羞愧、自責而逃避的眼楮。若不是傷勢沉重還無法起身,他大概像往昔一樣跳起來逃離了。
唉,這人原就是一只悶葫蘆,他沉默寡言、性格堅毅,發現自己喜歡上了男人,可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以往兩人獨處時,他不是局促不安,就是迫不及待的想逃離,原來是為這原因。
傻瓜!
姚靜忍不住在心里又啐又罵,沉眉覷向他,見他還陷在自以為是的痛苦里掙扎不出,不禁好氣又好笑,腦中起了個頑皮的主意,拂袖而起道:「你說那種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