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耶律霍齊似乎沒將她的話听進去,反倒步步進逼,信非也拖著雪音往後退。他顫抖的手不小心劃破了雪音白皙的肌膚,劃出了一條血痕。
見到那血痕,耶律霍齊好像陷入了瘋狂,他的雙眼本來就夠駭人的,現在更因情怒而充血。
「把、雪、音、還、我!」每一個字都是從他緊咬的牙關里迸出來的。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警告你……啊啊--」
由于太過害怕,信非改以手扯住雪音的脖子,另一只手揮舞著小刀,想要逼退耶律霍齊,沒有想到耶律霍齊一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喀拉一聲,硬生生扯斷他的腕骨。信非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小刀也掉在地上。
耶律霍齊既然抓住了信非,就沒有錯失這個機會的道理,他將他拉離雪音的身後,揮手便是給他狠狠的一拳。
信非被他撲倒在地上,痛的大叫。
耶律霍齊又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信非慌亂的揮拳亂打,本來不可能對耶律霍齊造成什麼威脅的,可是卻正好打在他傷口的地方。
耶律霍齊悶哼一聲,痛得齜牙咧嘴。
信非見機不可失,又卑鄙的在他的傷處補了幾拳。可是就算這樣,他仍然掙月兌不了耶律霍齊的箝制。他轉頭對著雪音大喊︰
「雪音!快!快撿起地上的刀,把這野蠻人殺了!把他殺了,就可以終結這場戰爭,妳也可以不再受到他的控制,回到語國了。快啊!」
雪音撿起了地上的小刀,握在手中。
她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滿身傷痕的兩個人,扭斗著要將對方致于死地……
她知道,她現在面臨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抉擇--
信非要她殺了他。殺了他就可以終止一切--戰爭、瘋狂……選擇信非是正確的,為了國家、人民百姓、天下蒼生……
雪音走到兩人的身邊,他們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受重傷的耶律霍齊跟信非,誰也沒有辦法贏過對方一分……
「嗚……咳咳……殺了他啊!殺了這個瘋子!」
握緊了手中的刀,她知道她的選擇,將會左右無數天下蒼生的命運……
耶律霍齊直直望著握著刀的雪音,眼眸中的悲憤讓她無法動彈……
他一定以為她會殺了他吧?
在愛情與責任之間,她的選擇始終與他背道而馳。她背棄他,讓他失望,一次又一次……
可是這一次……
時間停頓了。
那一刻,彷佛又回到從前……
他出門打獵、而她在家里讀書,等他回來……多少的溫柔緹絕……多少的甜蜜愛憐……
他的夢想和她放不下的責任……
他只是一個愛著她的男人。
小鮑主的話在她腦中浮現。
雖然眾人都罵他是惡人,可在我心中,他也是獨一無二的。而妳有幸被這樣的男人愛著,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要的只是她啊!這個男人只是個希望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共度余生的男人。為什麼當初她竟不相信他能給她幸福呢?這些血都是因為她一個人的固執所造成的。
雪音突然了解了。
這麼多年來,他要告訴她的也就只有一件事--他要跟她在一起,他們可以在一起;他有毀滅所有的勇氣,他不是要作霸王,但是為了她他可以。
他,只是個為愛痴狂的男人。
他能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竟不能為他嗎?不能成全他嗎?
雪音握緊了手中的刀,嘴角突然浮現一朵豁然開朗的笑花。
「雪音……咳咳……快啊……我快沒氣了……咳咳……」
雪音揚起手中的刀,落下,毫不遲疑的剌進心髒……
信非一臉的不可置信,放開掐著耶律霍齊的手,往後癱倒,死去。
耶律霍齊望著她。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瘋狂的事情,我一直不了解,你為什麼能夠為愛做出那樣瘋狂的事情……現在,我好像有一點懂了,讓我為你瘋狂一次吧!」
他的臉因為血污而幾乎看不出五官來,可是在那一瞬間,他臉上綻放的狂喜,是她見過最幸福的表情。
「霍齊?」雪音搖他,「霍齊?霍齊?」雪音叫的越來越急,失去了她向來所有的鎮定……「你不要嚇我!」
他緊閉眼楮,再沒有醒來……
語國的王宮里,女王剛結束了一天的朝政,匆匆的往後殿走去。
看到平常在朝上頗嚴肅沉穩的女王,在回廊里小碎步的跑了起來,急迫的樣子,宮女們居然也不會訝異。
簡單的說來,這一年來,大家都習慣了……
女王走進自己的寢宮。
「陛下。」宮女們個個低頭請安。
雪音走到床楊旁,見到上面躺著的人,終于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回來了。」她輕聲對著他說。
在場的人雖然都低著頭,但是沒有一個不被女王溫柔而充滿感情的語氣感動。
「今天情況怎麼樣?」她轉頭問御醫。
醫官把今日病患的情況,巨細靡遺的向她報告。因為她總是連最細節的小事都要一一詢問,所以醫官也知道了要將病患的每一個小變化,都告知女王。包括吃了什麼藥、吃了多少東西、病患的脈象如何、甚至是眨了幾次睫毛……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可是,陛下,他還沒淨身呢。」
「我來就好了,去備熱水過來。」
「是。」
眾人退下了,雪音坐在床榻旁,牽起了他的手,十指交纏,握住。
還能夠感覺到他的體溫,那就是雪音覺得幸福的時刻。
「陛下,水送來了。」宮女捧著一盆水進來。
「放在這里就好了,下去吧!」
「是。」
接下來的景象可能讓所有朝臣都會瞪大眼楮、下巴往下掉。因為沒人敢相信,在朝上嚴厲冷峻、理智精明的女王陛下,居然會有這一面……
雪音溫柔的為他月兌去衣衫,擰了一條濕巾,輕輕擦拭他的身子。她邊擦還邊跟他聊天。
「你知道嗎?今天北方的使臣來報,說新的王宮已經建好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就搬過去好嗎?那麼我們一年當中有一半在語國、一半在耶律國。唉,蠻辛苦的,不過那也沒辦法不是嗎?」
這一年來,她已經很習慣跟他說話了,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她還是不停對著他說話,就好像他听得到,也會響應。
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但是她就是想要與他分享今天一整天所有經歷的事情,所有的感觸。
她擦拭過他緊閉的眼皮、高挺的鼻梁、嘴唇、頸子,就連耳後的一小塊肌膚也都不放過,細心的處理每一個地方。
「好消息是梁國已經正式跟我們簽約,保證雙方今後十年都不會再有爭戰。」
雪音邊說邊搖頭輕笑,
「唉,說你是莽撞還是怎樣呢?我還怨你為什麼要挑起戰事,可是你的行為卻也帶來了好處,那就是梁國這回真的被你給嚇到了,不敢再小覷耶律族的實力。要不是你那時突然倒下了,恐怕真的給你破城了,然後直達梁京。」
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擦拭干淨了,雪音從懷中拿出木梳,將他的頭放在她的膝上,開始梳他那旺盛又難纏的頭發……
「你啊……唉,知不知道給人帶來多大的困擾啊!你的沖動要讓收拾殘局的人付出多大的代價啊!我們語國從來沒打過仗,雖然我熟讀兵法,可也沒想到會有用上的一天。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讓耶律族安然從同德城撤兵,並簽下兩邊停戰的協議?剛開始沒有一個人對我信服,不過我擺出的氣勢,可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訓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