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說過了,我沒將它賣掉,是因為我認為這麼值錢的東西,一定會有某種特別的意義,但是,你若堅持要將它賣出去,我再幫你拿去賣就是了,你又何必狗眼看人低?」她愈說就愈生氣,說到後來幾乎是用嚷的了。
龍顓一僵,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竟引來她那麼大的情緒反應,看來這個丫頭骨子里的傲氣比他想象中的還多。
他略帶深意地看著她,她腰桿筆直地站在那兒,一張小臉因不高興而揚起,渾身上下有一種不輕易妥協的倔強,那不是一般婢女該有的。
那是一種令人很激賞的感覺,無關表象,而是更深層的,讓人不自覺地跳月兌身分、跳月兌容貌,自然而然地去喜歡上她,她不需要美麗的容貌,僅只一件粗布衣裳,她就是那麼地吸引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與她靠近。
「抱歉,我失言了。」他突然說。
「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後別再提了就是。」她突然靦腆了起來,一張臉熱呼呼的不由得低下頭去,她低下的眼看見了他還未動筷的粥品,于是她又趕緊催促著︰「快喝粥吧,說了半天的話也不見你喝粥。」
龍顓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但他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
蝶兒感覺到了龍顓的注視,由于那視線太過灼熱,就像是那個晚上……
她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緊張起來,莫非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了嗎?
「你、你在瞧些什麼?我臉上長蟲了嗎?」她羞赧地紅透了臉頰,緊張地問著。
他盯著她半邊損毀的臉龐,不禁要感嘆老天爺為何開這個大玩笑?
眼前這女孩若非左頰那片燒傷的疤痕,想必該是相當動人的吧……
他突然想起那個夢境,那夢中的仙子,仙子那張美麗絕艷的嬌顏,想著、想著,他竟然探出手來觸模她毀損的半邊面頰。
「這傷是怎麼來的?」
蝶兒被他突來的舉止給嚇了一跳,直覺地往後閃開。
「燙傷的。」她緊張地隨口帶過。
他的濃眉皺了皺,「當時很痛吧,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嗎?」他的嗓音低沉輕柔,如羽毛般滑進蝶兒的心坎底,讓她全身起了一陣微微的輕顫。
她仰起頭來凝視他,一瞬間,溫熱的暖流竄過蝶兒的心頭,就如同收到一份最珍貴的禮物般,讓她一顆心響咚咚地好不感動。
瞧他神采俊逸,劍眉星目,他的長相俊美過人,加上他的談吐風度,一看便知道他應是上等階層的人,是與她八竿子也踫不著的等級,她究竟在痴心妄想些什麼呢?
而她……她算什麼?
她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婢女啊,那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地溫柔?
這樣,是會讓她愛上他的啊!
不行啊,這不行啊!
丑丫頭,難道妳搞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嗎?
怎麼人家才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還當人家真有什麼意思哩,就急著想把心給交出去了?!
妳真是笨啊!
心思經這麼一轉,她突然自衛性地薄怒道︰「我痛不痛干你什麼事?你趕快將傷養好,趕快離開就是了。我要回府里去了,我可忙得很,沒空在這陪你。」她匆匆站起,像是逃命似地就要離開。
龍顓沒想到她會有此反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喚︰「請等等!蝶兒姑娘。」
蝶兒被這麼一句「蝶兒姑娘」給定住了,她傻傻地回頭,紅著臉問道︰「還有什麼事?」
「妳過來。」無意中又出現命令的口吻。
蝶兒嗔了他一眼後,半羞半怒地走了過去,「到底還有什麼事?」
龍顓出其不意地拉過蝶兒的小手,然後將剛才的佩玉放入她的手中。
「這是做什麼?!」蝶兒大驚。
「這佩玉本是我隨身攜帶之物,雖未如姑娘所言具有什麼意義,但倒也是有份感情存在,今日听得姑娘一席話,讓在下深感慚愧,為免日後佩玉又遭在下變賣,倒不如今日送予姑娘,當是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不,這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蝶兒連忙婉拒。
「姑娘若不收,這就是瞧不起在下了。」龍顓軟硬兼施,也不明白為何執意要她收下?
蝶兒又為難又別扭地,「好了,好了,我先為你保管就是了,你也別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的,叫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龍顓瞧著她酡紅醉人的半邊姣好臉頰,一時失了神。
「那我以後就直接喚姑娘蝶兒可好?」
「都好,都好,隨你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我要回府里去了,沒空跟你瞎扯了。」她整個心髒都快蹦出來了,不趕緊離開是不行了。
龍顓沒再開口喚她,他看著那抹奔遠了的縴細身子,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粥品,端起一口將它喝下。
他究竟是怎麼了?
為何面對這麼一個丑丫頭時,他竟然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很想親近她,就像親近夢中的仙子般——
夢中的仙子?
他竟然將丑丫頭拿來與夢中絕色的仙子相比?
他搖頭失笑。
向來對女人從不正看一眼的,怎麼自從受過傷後,反而容易對女人動心了呢?
動心?他心一凜,又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
想起蝶兒那有點跋扈的說話方式,他不禁感到好笑起來,大概是這些天累壞了,才會產生這麼離譜的錯覺吧,睡一覺起來,自然就沒事了。
這一想,他便躺到床上去,但腦中反反復覆的全都是蝶兒那張半毀的容顏,他又想起他問她傷是怎麼來的時,她說了句「干你什麼事」!
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是啊,干他什麼事呢?
他幾時變得愛管閑事來了?自個兒都已經惹了一身麻煩了,哪還有什麼閑工夫來管她臉上的傷?
但……那種微微的心疼又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這一摔,也將腦子給摔壞了嗎?
第四章
日子又過了好些天。
是誰說——偷得浮生半日閑是一種幸福?
殊不知「閑」有時也會悶壞人的。
龍顓嘴里嚼咬著一根草,仰躺在石塊上觀看流雲。
數數這樣的日子,他竟也過了好一段時間了,身上的傷大致是無礙了,但為何還遲遲不肯離去,其中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去探究。
「龍二,你在哪兒啊?」
甜柔的嗓音遠遠地飄來,他動作迅速地翻身而起。
「我在這。」他朝來人回道。
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由于跑得太過喘急,半邊完整的臉蛋紅撲撲的。
「原來你在這,剛才看不見你,我還以為你離開了,害我急得發慌。」蝶兒一邊拍打著胸口,一邊說著。
他沉穩地注視著她。
「如果我真離開了呢?」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害怕起她的回答。
蝶兒頓時愣住了,她抬頭看著他。
他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但她舍不得啊,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同他說話,習慣了每天到這廢墟來看他……不,她不想他離開,但她又憑什麼要求他留下?
「身……身上的傷都好了嗎?」她的視線移向他的肩,看見肩上那道已愈合的傷,不知道為什麼心頭隱隱作痛。
他真要走了嗎?
「如……如果不急的話……不急的話……」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你別走」硬是說不出口。
瞧著她整張臉都快漲紅了,龍顓突然有一種好得意的感覺,知道她也重視他,竟也能讓他感到興奮,他有一股沖動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又怕嚇著了她。
「是不急。」他說。
她又怔愣了住,發現他唇角浮起的淺笑,知道又被他給捉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