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衣更迷惑了,轉向吳桂︰「你說了什麼?」
「這種好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妳一路行俠仗義,先是奮不顧身地拯救一對落水的母女,而後上門嚴懲一位剝削良民的不肖奸商,後來更單身匹馬,逐退強盜為民除害……種種義舉良行,著實令人欽佩不已!」
說著,吳桂佐以微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微笑。
捕頭看在眼里,更加信服吳桂之言。
鳳衣看在眼里,手指頭卻開始發癢,直想伸出手去,把那抹怎麼看怎麼奸巧虛假的微笑從他臉上抹掉!
「我告訴令尊,一路上妳多麼難過,每每看到路上有人全家同行,妳就黯然神傷。其實妳根本不願意讓家人擔心,只是一心為兄長打算,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吳桂的笑顯得愈加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了。
鳳衣瞇起眼,原來他說起謊話如此順口。
捕頭卻是大力點頭︰「妳本來就是個莽撞的孩子,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做的方法不對。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事,妳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鳳衣猛搖頭。「哥的事怎麼辦?」
捕頭大大一個瞪眼︰「還能怎麼辦?妳這一逃,人家也不敢要妳了!阿康更是連夜帶著你大嫂私奔,現在家里一團亂!」
「你怎麼不早說!」鳳衣大喜。
「妳跑得不見蹤影,我找誰說去?走,我們回去!」捕頭急著回家。
「爹你先走,我過兩天再回去。」鳳衣看著吳桂,後者回以無奈的微笑。「我跟吳桂要去大理。」
「大理?那是南霸天的根據地哪!」捕頭興奮地抓著吳桂就是一陣急問︰「你住在大理城啊?听說霸王府跟皇宮差不多大,是不是真的?」
吳桂只能微笑,這些答案全是否定的。
「好了,爹,別嚇著吳桂了!」
顯然鳳衣愛挑自己想听的話听,且死活都要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的個性,得自于其父的真傳。
被捕頭抓著問個不停的吳桂,只見捕頭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彷佛就是花個三天三夜,也要讓自己明白他有多敬重霸王。
吳桂忽然有了領悟──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等捕頭說干了嘴,停下來喘口氣時,外頭天色已全黑了。
「說得嘴巴好干呀!」拿起剛送來的酒壺,捕頭邊斟酒邊問︰「看你們好象沒怎麼吃喝哪,要不要來一杯?」
鳳衣白眼一翻︰「被爹吵得沒心情吃喝了!」
「我不渴,伯父請自便。」吳桂答道。
「那這壺就由我獨享了。中午才喝了八壺白干,根本解不了饞。」捕頭咧著嘴端起酒杯。
「你喝了八壺?」鳳衣聞言大怒,伸手就去搶他手上的酒杯。「不是在祖宗牌位前發過誓,一天最多只喝三壺酒的嗎?」
「妳听錯了啦!我說的是八杯,八杯啦!」捕頭死不放手。
「說謊!出了家門,就放肆起來了!」鳳衣也不罷休。
你爭我奪中,酒杯翻覆在桌上,頓時興起一陣白煙,酒液所到之處,侵蝕出大大小小的凹洞。
「這是什麼酒?這麼強的後勁。」鳳衣瞠目。
「笨!酒里有毒啦!」說著,捕頭一愣︰「嗯?有人下毒?」
「找掌櫃的問個仔細。」吳桂蹙起眉頭。
經過捕頭一番接近逼供的詢問,掌櫃說用餐時間店內高朋滿座,他沒看見是哪個伙計送的酒。再問店中上菜的三名伙計,無人承認有送酒來。
「對喔,我根本沒有叫酒嘛!」捕頭想起來了。
「有我在場,別想偷喝!」鳳衣瞪他一眼。
「為了安全起見,剩下的酒菜就算了吧。」吳桂憂心仲仲地提議。
「爹快回去吧!我們先走一步。」不等父親回答,鳳衣拉起吳桂就往外沖。
吳桂從中午一路撐到晚上,雖然只是不停微笑,也頗費了一番力氣。如今得以月兌身,他終于松了口氣。
「抱歉,我爹就是這樣,話匣子一旦打開,幾天幾夜都停不住。」鳳衣為父親的多言感到尷尬。「很好笑吧?一個大男人卻這麼愛說話。」
「很親切呀!妳爹跟妳很像呢。」吳桂笑道。
鳳衣用力搖頭︰「不像不像,我才不像爹那樣容易受騙呢!瞧他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那種鬼話只要有長腦袋的人都不會相信。」
吳桂盯了她半晌,嘆道︰「被妳這麼一說,那就更像了。」
「才不呢!」
「對了,我們一路上得注意飲食才行。」
「你說剛才那檔子事呀?」鳳衣笑道︰「那一定是針對我爹來的啦!爹一口公家飯吃了二十幾年,得罪過不少人,有人想害他也不足為奇。」
「那妳還這麼輕松?」
「大哥給爹算過,說爹起碼會活到九十歲!我還要擔心什麼?」
「又是令兄……」鳳衣對兄長的信服,已到了吳桂不得不佩服的程度。
「所以你也甭擔憂了。」
「這樣真的好嗎?」吳桂突兀地問。
「什麼好不好?」鳳衣自然是一頭霧水。
「妳不是喜歡阿康嗎?」
「哈?我為什麼要喜歡那個鼻涕鬼!你以為我們青悔竹馬是當假的啊?他最蠢最難看的一面我全看過了,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何況他還跟我嫂子通奸!」
吳桂力辯︰「可是那天妳在驛車上一談起未婚夫,立刻垂下了頭,一副無奈的模樣,後來又在強顏歡笑……」
她想了半天才想超來他在說什麼。「那是因為我想睡想得要命!」
「就只是這樣啊……」吳桂在心里嘆息,看來自己知人心意的本穎仍有待加強。
鳳衣奇怪地看著他︰「你一直以為我喜歡阿康?」
「是我多想了。」他心虛地撇過頭。
「看著我。」鳳衣揪住吳桂的衣襟,逼他面對自己︰「莫非你以為我不是真心的?還是以為我見一個愛一個,因為你近在咫尺就喜歡上你?」
吳桂沒有想過鳳衣提起的任何一種情況,所以他實在無法作答,然而望著她認真的神情,他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麼。
「……妳會喜歡上我,是因為我昏倒前的那個笑容吧?」
「沒錯。」一想起那抹妝點天地的微笑,鳳衣不知不覺中揚起嘴角,嚴肅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只是想起來,就有種幸福的感覺。
「那笑……不是我的。」
「笑話!不是你的,難道會是我的嗎?」
吳桂把自己經年練笑的過去簡略交代了一下,鳳衣像听故事似的,無意中听得入迷,又有點不敢置信。
「那是霸王之笑?」
「是。」吳桂黯然。
鳳衣喜歡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
她愛上的是霸王之笑,不是他……
鳳衣並未露出恍然大悟的了然,笑著大拍吳桂的肩頭︰
「你可真行呀!霸王之笑我也听我爹說過,那可是武林絕響啊!我們哪天缺錢也不用愁了,上街立個告示板,『霸王之笑,觀賞一次十兩文銀』,就是定到一百兩,也不怕沒人捧場。」
「妳還不明白嗎?」望著她的眸光滿是哀傷。
「明白,當然明白,別把我當傻瓜好不?不就是你下了十幾年的苦工,才練出這絕世一笑嘛!真是辛苦你了,換作是我,恐怕一兩天就受不了了。」
吳桂長嘆,她真是一點也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妳喜歡的其實不是我,而是霸王之笑!」
「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對吧?」
鳳衣雙手叉腰,一時之間氣勢逼人,頗有威嚇之勢。
吳桂正感壓迫,忽然听她說道︰「那有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麼?吳桂不由一愣。
「當然有,這表示妳其實不是喜……」
「我先說!傍我听好了!」
吳桂只有洗耳恭听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