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旭,他為何而來?
記憶中,貝栗兒沒有見過他,也不可能與他結仇,可是他說要她去恨……她想了很久,還是不懂他的意思。
黑旭是為了要讓她學會恨一個人而來的嗎?這種說法太奇怪了,而且,為何偏偏是她呢?
不該呵!他表現的惡劣至極,她卻無法去討厭他。
他的藍眸好空、好孤寂,讓她直覺想安慰,提不起恨。
可笑吧?他說不定是什麼域外妖魔化身,而她竟然還傻得想飛蛾撲火。
「笨!」自言自語地暗罵一聲,不再猜想那些無謂的事兒,貝栗兒甩開盤踞腦中亂七八糟的諸多想法,加快腳步回到乞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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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孤寒,夜色因人而微涼。漫黑的竹林里,隱隱有抹十分暴躁的藍,試圖擾夜的沉睡。
「栗兒姊姊,他們都睡了,要我幫忙你嗎?」僅是隔著不很遠的一段距離,所以小大悄悄的聲音還是清晰可聞。
「不必了,你先去歇著,一會兒我也要睡了。」放下裁縫的工作,貝栗兒親吻過小大的額頭,他才依言走進屋里躺下。
說是屋里,充其量只是一塊塊樹皮粘攏而成的天頂,以及一席冰冷且燒得半黑的竹墊。
白天他們待不住里頭,因為悶熱;晚上呢,溫度又低得三番兩次把人凍醒……總之,這幾天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小小甚至又因此而病了。
坐僵了的身子酸痛不已,貝栗兒伸展著四肢舒活血液流通,決定站起來走一走。
她還在掙扎--這是不是到了所謂的「最後」?她真的應該上紅雲樓求助嗎?
孩子們是她長年以來的寄托,為他們做任何付出,貝栗兒都心甘情願--哪怕是把自己當貨品一樣,毫無尊嚴地出售。
可是,進了紅雲樓,她便不能和他們朝夕相處,也許,很久、很久都見不上-面……她舍不得!
沒看著他們,她怎知宇文覺會實現他的諾言?況且,像小大、小二兩人都懂事了,他們又豈肯接受這種安排?胡鬧的結果,那些人可能用些什麼方法對付他們?
扁用想象的,貝栗兒的心就疼得難受,更遑論事情一旦真的發牛。
「我該怎做呢?」雙手合十,她仰頭問著蒼天,而天無語,回她的只是風輕輕淡淡拂過枝丫……
「你!」闋黑中,她忽然驚見一雙閃著藍光的眼楮。
黑旭!他為什麼像個惡鬼般緊纏著她不放?!
充滿脅迫的身軀不斷朝她靠近,黑旭沒開口,僅僅凝視著她,目光如炬。
「你想干什麼?」並非害怕他,但貝栗兒卻仍然顫抖得不能自已。
對他,一定有些感覺是不同于一般人的,否則為何每回見著他,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奇怪的變化?
「你求什麼?」他不答反問,雙手抱胸站定在離她十步之遠的距離外,冷睇著她。
「跟你沒有關系!」被他看見了!貝栗兒難堪的漲紅了一張俏臉,激切地朝他嚷著,借著高升的音量,減緩那份因他而產生的不自在感。
「我以為,你是在求上頭讓我早點消失。」勾出一抹笑,黑旭的藍眸里似有幾分柔軟,看得貝栗兒不禁楞楞的跌進了那一泓深潭……
黑旭任她看,動也不動,好像亦在她眼中找尋什麼;而貝栗兒更是痴望著他,仿佛要把他望進心坎里放……
他長得真好!碧藍的雙眸如海天遼闊,俊逸的五官深刻而不失斯文。黑旭的相貌,少了中原男人的脂粉味,卻也沒有域外胡人過度粗野的氣質。
貝栗兒一時忘了此時身在何處、對象是誰,居然打從心里很認真地端詳起眼前這個男人。
「看夠了嗎?」
他低低啞啞的嗓音,在夜里煞是好听!貝栗兒低咒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以後,羞愧得幾乎沒臉抬起頭了。
她是瘋了不成?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失態!
「求也沒用,我不歸上頭管。」似笑非笑地,他一向這麼叫喚人類最崇敬的天神。
天堂和地獄,一線之隔,上下之分,黑旭不認為往上才是好的,而往下就是墮落。
起碼幾千萬年以來,他還沒有看出上帝高明得過撒旦的地方。
「沒有人教過你尊敬兩字怎麼寫嗎?」收拾起亂糟糟的心緒,貝栗兒低斥著他。
「是沒有人教過我。」理所當然的回答。
「你、你……」
「我來索取報酬。」又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什麼報酬?」他燒了她的房子、傷了孩子們,還和宇文覺一伙人狼狽為奸……現在竟還想從她這里得到報酬?這是哪門子的笑話!
貝栗兒裝作一點都不畏懼他太過貼近的距離,硬是不肯在他狩獵般的表情中退縮。
「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沒有他要的東西啊,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想要什麼……」好問題!他如果知道,此刻就不會站在這里了。
藍眸一瞬間變得冷厲,黑旭挑起她小巧的下顎,手勁之強硬逼得貝栗兒的臉蛋兒密合貼上他的。
「放開啊你!」愈來愈灼熱的氣息吐納在唇上,她驚惶得頻頻捶打他,奈何黑旭就是不動如泰山,執意侵犯她的美好。
「唔……」紅唇被密密實實地霸佔住,貝栗兒瞪大了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立體五官,嚇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不過,黑旭似乎也沒有讓她呼吸的打算。
在她失神之際,他已深深吮住她錯愕的小口,不時輕嚙著,挑弄她如絲的柔潤、凌遲她所有感官。以他結實的龐大身軀緊壓著她的嬌小,不留一絲空隙地,讓她全然屬于他。
肌膚接觸的陌生感重重襲來,貝栗兒覺得自己渾身都快著火了!她焦急地想要推開他益發狂鷙的索求,卻被他箝得更緊,只能趁他舌忝舐她耳垂、頸項的間隙奮力喘息。
但他隨即又吮上她的唇瓣,輕輕咬住她嬌女敕的顫抖,堅決把純陽的氣味完全灌輸給她,不給她退卻的空間。
眼眶泛起一片水光,貝栗兒掙月兌不開他的力道,委屈的眼淚難以克制地滑了下來。
「你--」黑旭在她臉頰嘗到了咸咸濕意,侵略的動作于是僵了僵,好半晌才推開了她的身子。
他是怎麼了?既然知曉貝栗兒不適合撒旦,他還來見她做什麼?一切應該就此打住,可是他卻罷不了手!
難道他對她還存有其他私心?
他的怒氣原來是針對自己!
貝栗兒讓他從不輕易顯現的情緒,瀕臨失控邊緣了。
「你為什麼、為什麼……」紅腫的雙唇留有他侵犯後的痕跡,鼻間呼吸的全是他的味道,貝栗兒不懂,他不是很憎惡她嗎?為什麼吻她……
「你應給的。」是他在江府後門暗中化去她的疼痛、是他出手干涉了宇文覺對她的輕薄、是他默默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做了這麼多違反常理的舉動,貝栗兒總該有所付出!
不關撒旦,游戲還是要繼續,他真的很想知道,她能為那些孩子做到何等程度!
是了,這就是他前來的原因。
只是關于那個吻,他避而不談……
「黑旭,你不是壞人。」
「哼,是嗎?」在她眼中,還有壞人這種生物存在?黑旭彈彈手指,一臉的不以為然。
他不是壞人,難不成還是天使?可笑!身為撒旦的使者,貝栗兒這句類似贊美的話語,只是讓他覺得刺耳。
「你說要我去恨,那是什麼意思?」鼓足勇氣,貝栗兒問出她心中的疑惑。
「因為我厭煩虛偽。」
「不恨,就是虛偽?」
「你要否認?」黑旭挑眉,冷睇她一臉的迷惘。
恨是本能、是通則,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只愛無恨。他說的「恨」,其實就是一種惡念,全然摒除善意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