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臉酡紅,似喝過酒,看見「思春女」,便說︰「呀!那是我的書,忘了拿回房了。」
葉辛潛彷佛窺見他人隱私,板著臉說︰「以後記得要收好,不要給老太太看到。」
他轉身要離開,李佳芬說話了,聲音有些怯怯的,「我太喜歡你送的項鏈了,真的,我會一輩子戴著,連洗澡也不拿下來,就讓它貼著我的心。」
「我建議你最好放到保險箱里,才不容易弄丟……」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佳芬倏地靠近,嚇得他酒都灑出來了。
她動情地說︰「其實,我也懂得你的心,你送這麼昂貴的珠寶給我,就是一種暗示,說明你內心隱藏的愛……」
「李小姐,你沒喝酒吧?」他覺得很莫名其妙。
「辛潛,你不必故作高傲,我明白你的掙扎,一個富家子怎能對小助理產生擋不住的愛呢?」她撲到他懷里說︰「我願意把自己給你,即使只是做個小小的情婦也甘願,我不要你忍受愛的痛苦……」
葉辛潛矯健的後退,讓李佳芬跌入沙發。他生氣地說︰「李小姐,你半夜穿著暴露地勾引男主人,像什麼話?我們向來尊重你,也請你要自重!」
那惡狠狠的臉色,是李佳芬從沒有見過的,同樣是俊美的五官,竟讓她有種全身赤果的羞辱感。在近距離之下,她終于分清了故作冷漠和真正的厭惡是十萬八千里的不同。
葉辛潛從前的不理睬,並非抗拒,而是根本的不屑!
嗚……怎麼和書上說的不一樣呢?她如此的溫柔善良,他應該由憐生愛,他不是都送她紅寶石了嗎?花這麼大的手筆,不是想「套」住她,讓她成為愛的奴隸嗎?怎麼會這樣?
葉辛潛忿忿地走回書房,現在的女孩怎麼都如此的大膽主動?前後幾名助理,無論美或丑,最後主意都打到他的身上來,難道這時代要找個心思純正的女孩子都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嗎?
此錯不能再犯,所以,他在計算機鍵盤上敲下給秘書的新任務——應征老太太助理一名。女,已婚,四十歲以上,無不良嗜好者,優先考慮。
第三章
對立
尖銳的詞句,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刺穿你我的心,溫熱的血液汩汩涌出,伴隨著一種莫名的情緒,吸引了你和我。
台灣,對雅芯而言,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嬰兒時期,外公、外婆過世時,她曾經回來,可除了照片外,當然不會有什麼實際的記憶。後來是十歲那年,和母親、哥哥一塊兒,她印象中的台灣很擁擠熱鬧,到處都是商業區,小玩意兒特別多,親戚踫面就喜歡吃吃喝喝。
二、三十年來只回去兩次,在交通信息發達的今天,似乎很不可思議,但母親總說︰「台灣的親人都沒有了,我弟弟也常來,就懶得坐這趟飛機了。」
真是如此嗎?母親避免回台灣,是不是怕忍不住去找「熙」這個人呢?
然而,他們也沒對台灣少知道多少,因為家里裝了小耳朵,有中文電視和報紙,加上祖母叔伯們,出門是美國,回家是中國,雅芯在這兩種文化里悠游來去,倒是沒太大的沖突。
大學時,她選修中文,還花了幾個暑假分別到台灣和大陸自助旅行,讓自己更了解中國祖先的傳承。
但這回不一樣,有一種真正尋根感覺,整個心態就更謹慎了。
她的休學,引起彭家人強烈的反對,在這一點上,美國教育就幫了她很大的忙,打工籌錢,不用父親任何金錢上的資助。
倒是臨行前,她打電話到舊金山去給當實習醫生的哥哥,他的冷淡以對,讓她有些傷心。
「我和老爸一樣,認為你瘋了。」彭介輝說︰「人要向前看、向前走,不能讓過去拖絆住。」
「媽哪里算是「過去」?她還活著,你們為什麼老是當她死了呢?」雅芯氣憤地說。
「活的不過是她的身體機能,以生命最嚴格的標準來看,她早已經不存在了。」他淡漠的說。
「萬一她哪一天清醒了呢?」她問。
「沒有人不希望她清醒,我們也努力的給她新藥,但那需要極大的奇跡……」彭介輝說。
「你不相信奇跡嗎?」她打斷哥哥問。
「以醫生的角度,奇跡只是僥幸,我們不做僥幸的事。」他頓一下說︰「雅芯,我們的重點不在媽,而在你,我不認為你跑去台灣尋根,對媽有任何好處,還不如好好的去醫學院念書,早些找到新的治療法還有道理些!」
每個人都說她失去理智,或許不會有人懂,但在母親和女兒之間,原本就有種特殊的聯系,到了某個年歲,會生出惻惻的感情,或許是同為女人的相惜吧!
扮哥介輝是兒子,是男人,自然無法感受。
雅芯的台灣之旅,一開始就不順,因為舅舅被派任到英國一年,國內只有舅媽帶著孩子留守。
舅媽並不清楚以前種種的恩怨,雅芯還花了一筆錢透過到英國的電話才得到一些消息。
「余曼玲是你媽的小學同學兼好朋友。」舅舅說︰「她有小兒麻痹癥,脾氣不是很好,只有你媽和她處得來,所以天天一塊兒回家。」
「你知道她現在的住處嗎?」雅芯問。
「十多年沒聯絡了,她家以前在信義路一帶有開過成衣店,但後來蓋建國南北高架橋,又有大安公園,不知道還在不在,你必須踫踫運氣。」舅舅說。
又談了一會兒,雅芯遲疑地問︰「你知道媽媽的朋友中,誰的名字里有個「熙」字,就是康熙的「熙」?」
舅舅那兒有一會兒是完全無聲。
「呃!很有可能跟媽媽還有……一段情……」雅芯簡單的說明發現信的過程,但略去了內容。
舅舅帶著猶疑的口吻說︰「若是情人,就只有葉承熙了!他和你媽是青梅竹馬,和余曼玲都是同學。他人很好,是我們的英雄,還教過我游泳、打球。後來他們是怎麼分手的,因為我年齡小,並不是很清楚,如果你能找到余曼玲她必能為你解答。」
雅芯到了台灣,由于緊張興奮,沒太大的時差,在第三天適應了炎熱的八月氣候後,便跟著舅媽來到大安區,循大概的舊址查訪。
由小店、大店,最後到最古舊的市場,她們才找到余曼玲最可能的行蹤。
一家面店老板說︰「邱家搬過很多次,但一直沒離開這個範圍,余老太太還常來市場買菜呢!她的小兒麻痹癥女兒,據說有在附近開個兒童音樂班。」
有兒童音樂班就好辦了,雅芯仔細的查電話簿,一一探問,終于圈出最符合描述的「妙妙音樂園地」。
那是在一所小學隔巷的公寓,一樓漆著綠鵝黃的花草,有小朋友進進出出,「妙妙」二字寫得極優美雅致。
「你要找我們園長的話,得等一下喔!她正在上課。」接待小姐說。
陣陣的鋼琴聲從里間傳來,雅芯看著走廊邊的一些擺設,其中有余曼玲在奧地利念書的文憑,還有她在大合唱團任伴奏的聘書。
餅了一會兒,有個穿著文雅的中年婦人走出來,她長得很嬌小,氣質極佳,腳微微的傾斜,但並不嚴重。
「阿姨,我可以叫你阿姨吧?」雅芯很大方地自我介紹說︰「實在很冒昧,我叫彭雅芯,是你小學同學伍涵娟的女兒。
余曼玲太激動了,整個人差點往左傾,「阿彌陀佛喔!你……你真是涵娟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