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闌珊處 第30頁

炳!這就是他葉辛潛成長及生活的世界嗎?如果不是認識雅芯,和見到「妙妙」平凡的母親孩子們,他還不知道一簞食、一瓢飲,也能有俯拾皆是的幸福。

比起來,在金錢膨脹的觀念里,有太多五彩的泡沫,也喪失了太多的自我,最後變成了空洞的物欲橫流。

或許為了「普裕」,他必須同意訂婚的宣告,但他也相信,頭腦完全清醒的他,亦能夠在第一個月兌身的機會出現時,遠離這爭權奪利之地,回到雅芯的身旁。

「你不會失蹤,我也不會發瘋,對不對?」雅芯曾經這樣問。

當然不會!他絕對不會讓一個錯誤延續三十年之久。

葉辛潛和曾如菲訂婚的消息一傳出,『普裕』股票下滑的趨勢就立刻減緩,股東的法律行動也暫停。一廠的員工士氣大振,二廠被裁撤的干部們也紛紛打探是否有再回來的一日。

普裕大樓外那兩個字也彷佛回復生氣,在朝陽下顯得特別金亮。工人們興致勃勃地弄上聖誕飾品,讓才差點分崩離析的『普裕』,在半年的危機後,有煥然一新的味道。

眾人皆樂,只有葉辛潛一人愁。急急追錢的人,正跟在曾典財的後頭,求那一紙合作契約,而曾如菲卻跟在他的後頭,天天要一個確切的結婚日期。

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普裕」的總機小姐在上完廁所回座時,發現了葉辛潛站在電梯前,她忙招呼說︰「葉總經理好!」

但回過頭的那人,頭發稍短且夾雜灰白,雖然也英俊有魅力,但年齡起碼大十歲。

她正要開口時,那人已走入電梯,她呆了一會兒,看指示燈停在九樓,馬上打內線給胡秘書。

胡秘書剛掛上電話!迎面便走來一個中年男人。她摀住嘴,本能地站起來說︰「葉……葉總經理好……」

「胡秘書,你還在呀?」他親切地笑著說。

呀!偶像!她簡直快昏倒了,里面一個年輕的,外面一個年長的,她該怎麼辦呀?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辦公室,對著埋頭研究股東報告的主人說︰「辛潛,好久不見。」

葉辛潛聞聲跳了起來,當他看到七年不見的葉承熙時,只能月兌口叫一聲,「爸爸……」

葉承熙拍拍兒子的肩說︰「這些年辛苦了,我雖不在台灣,但也知道你做得有聲有色。」

這些話觸痛了他的心結,倒像他交出的是一張不及格的成績單。葉辛潛滿是苦悶的說︰「爸,你愛說笑了,你很清楚,我們差一點把『普裕』搞垮了。」

「我是很清楚。」葉承熙點點頭說︰「我也了解你是被拖累的,你舅舅和母親做生意夸大不實,一心只想創造業績的作風,我早就不能苟同,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卻要我來承擔一切的後果!」葉辛潛終于有了傾吐的對象,「只因為我姓葉,他們就要我回報和犧牲,連媽也不例外。」

「別怪你母親,她其實是用心在愛你的,只是她習慣了『普裕』光環的圍繞,所作所為難免急切,就常會有傷人傷己而不自知的情況出現。」葉承熙說。

「我終于體會到你這些年的忍耐了。爸,我以前曾有多次的出言不遜,還請你見諒。」葉辛潛真心的說。

「阿潛,你好像變了?變得又成熟、又穩重,以往那個跋扈叛逆的脾氣全不見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誰改變你了?」葉承熙看著五官輪廓酷似自己的兒子說。

「是一個叫彭雅芯的女孩子,爸,你一定沒想到她是誰……」葉辛潛興奮地說。

然而,他的話被沖進來的章立珊打斷。葉承熙的出現,由胡秘書透露,公司有大半的人都已經在口耳相傳了。

章立珊瞪著久違的前夫,她這一生愛最深,也恨最深的男人。他五十出頭了,依然是挺拔健壯的身材,臉雖不似當年瘦削,但濃眉及深邃的眼楮,還有她曾喜歡的鼻子和嘴巴幾乎都沒有變,和辛潛站一起,恍若兄弟。

初見他時,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三十年後,他仍是男人中的男人。若非如此,她怎會如此深陷而無法自拔呢?

而他看著她,眼中沒有激動的感情,只是紳士性的禮貌。

她用冰冷的聲音說︰「我們離婚協議之一是你不準再踏入『普裕』一步,你忘了嗎?」

「我沒忘記。」葉承熙友善地說︰「但我今天到『普裕』來,並不是以前夫的身分,而是以一個投資者來的。」

葉辛潛這才注意到父親的手上還提著一個公文包,身上西裝筆挺,完全是商人的打扮。

「投資者?你會有什麼錢投資呢?」章立珊不信地說。

葉承熙打開公文包,里面一迭迭的簡介及企畫書!而在頂端的小冊子上印著燙金的「信安」二字。

信安集團,葉辛潛曾經听過,他一直以為那是以華僑為主的外資公司,加上它牽涉的企業及生意的範圍,和「普裕」很少有交集,所以也不曾真正研究過。

案親和信安集團又有何關系呢?

彷佛在回答他的問題一般,葉承熙拿出名片放在小冊子旁,上面的頭餃赫然是副總裁。他笑笑說︰「『信安』正是我的公司。」

「你的公司?怎麼可能?當年你走時,可是連一毛錢都沒有,你哪有錢再創業?」

章立珊頗受打擊的說。

「我沒拿一毛錢,但我卻有別人永遠取不走的商業頭腦、人脈組織,和一顆永不低頭的心。」葉承熙說︰「在章家那麼多年,我由老董事長那兒學的,不是如何守成、擴張或賺更多錢,而是如何嗅得商機,讓一片不毛之地,成為欣欣向榮,這正適合我們窮人家的孩子。」

「你胡說八道!你一定是偷拿走什麼,沒有人可以無中生有的!」章立珊恨恨的指控道。

葉承照不理會她,轉向兒子說︰「你記得七年前我去史丹福找你嗎?我就是在旁邊的 谷開始的。當時我們葉家已有一些人散在世界各地念書,但那些叔伯堂兄弟們你可能都不熟,他們憑自己的能力,學各種最新技能,等我一召集,就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取名『信安』,就是不忘記自己貧窮的根源地,永遠享受白手起家及艱辛創業的樂趣。」

「『信安』這幾年來情勢很猛,以創投之名接觸各種行業,但它一直和『普裕』像兩條並行線,商界上也不曾再听到你的名字,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沒想到竟是『信安』的幕後老板。」葉辛潛說。

「不和『普裕』正面踫頭,是我的承諾,亞洲的生意,大部分也不是我接洽的,代表的另有其人,這也是為了不想招惹舊日恩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沖突。」葉承熙說。

「那你今天跑來說要投資,不就出爾反爾了嗎?」章立珊總算抓到話柄攻擊。

「今天是因為我听到『普裕』爆發的危機,而你們的解決方案,就是和曾家聯姻來取得支持。」葉承熙說︰「這種老式的做法,不但害了下一代的孩子,企業也無法求新求變,只會更僵化。」

「我也恨這種做法,但實在是沒有路可走。」葉辛潛如逢救星地說。

「做為現代的商人,不但要有新的經營概念,而且對全球瞬間萬變的情勢也要有應付的能力,這條路不能走,就走別條路,不能愈陷愈深。」葉承熙提醒道。

「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葉辛潛承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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