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痕記 第18頁

羽兒……不!是芮兒!老天,他又胡涂了,羽兒和芮兒不就是同一個人嗎?

第六章

岱麟在受傷後的第三天,便趕著赴朝面聖,讓皇上看到他依然康健如昔。各部的尚書侍郎們見著他,都開玩笑他說,以堂堂的王爺身分,無視己身的安危去救一個小小的奴僕,實在沒必要。

慈寧宮內聞言的皇太後,也特別召他進宮,以伯母兼姨母的身分訓斥他一番,要他以國家社稷為重,日常起居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然而,這些外在恩寵、奉承、關愛,從前他習以為常的種種榮耀矚目,都不如一個羽兒帶給他的困擾。

自從那日類似調戲的惡劣行為後,羽兒便再也不跨進金閉軒一步,連陪蘭格格來請安的都是別人。

好幾次,岱麟想以王爺的身分強制她來服侍,但他可以預見她的拒絕;甚至寧可被發配回那暗無天日的辛者庫!

對于這樣一個柔順起來教人愛憐,倔強起來又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女人,他該怎麼辦?先鞭她一頓,再給她一刀?然後把她丟回人間地獄。那她一定又會發出那種會令人瘋狂的微笑!

難道他一個能使喚千軍萬馬的靖王爺,管不動府中一個小小的奴婢嗎?

想起她女扮男裝來欺蒙他,將他弄得神魂顛倒;接著又故弄玄虛,混淆他的視听;如今卻目中無人,藐視他的威權。就這些,判她十個絞立決都不嫌多!

問題是,他偏偏對她用不了刑罰,甚至無法將她逐出王府,因為,他打從心里要她,盡避有這麼多女人任地挑選,他唯一想要的就只有她,他的芮兒、羽兒,三十年來第一個能觸動地心的人,他不能,也不願以權勢強逼她就範,于是就只有替自己找來這無盡的、莫其名妙的煩憂,他多想擁她入懷,一解他半生等待的相思之苦呀。

一個月圓之夜,天上皎潔的光擾得他無法人眠,三更敲響,他干脆起身走出廂房,在庭院站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往寧安居的方向而去。

他終于體會到在王府里當夜賊的滋味,必須遠離燈火,必須避開守夜的侍衛,甚至必須動用輕功飛檐走壁,才能到達她日日出入的寧安居。

他想,倘若他此刻被人發現,不知有多尷尬。

借著蟲鳴唧唧的掩護,他打開好幾扇門,終于到蘭格格的院落。他知道羽兒在蘭格格的房外室設有一個小小的榻,以便蘭格格夜里召喚。

燭火已熄,但月光卻十分明亮,岱麟一步步走向花帳下的羽兒。

她睡得極熟,黑柔的發絲散在臉上,恬靜的臉龐再無清醒時的戒備及憂懼,更是美得如一朵池塘里的水芙蓉,清純之中帶點嬌艷。

他輕坐在床榻邊沿,而芮羽仿感覺到什麼,側躺的身子翻平,淺色的里衣略松,露出她雪白的肩。

這幅引人遐思的美人春睡畫面,更讓岱麟情不自禁。突然,他想到楊章弘,那個該死的「丈夫」,已比他更親昵地見過羽兒的睡姿嗎?

楊章弘是否就是那年為芮兒闖入江寧將軍的男人,還記得是如何奮不顧身地為那人挨上一刀,頓時,岱麟滿腔的妒忌之火,像燎原般地竄燒到了指尖!

他的深黑眸子中有怒火、有欲火,手再度輕拂她的衣袖,溫柔地覆住那如胭脂般的紅色疤痕。

這不就是他留下的千不變的印記嗎?她是他的女人,誰踫了她,就該被碎尸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是他加重了力道,蘭羽在半蘿半醒中微微扭動了一體,那嬌憨的模樣刺激了岱麟,他的臉擦過她柔滑的肌膚,吻上他所自下的美麗絳痕!

芮羽感覺到自己好像處在一團溫暖的潭水中,草兒在她的皮膚上輕撫,她體內的血液不斷流奔防,仿拂要與潭水共同滾沸!

哦!是夢嗎?水草拂上她的肩。她的頸窩、她的唇……天呀,怎麼是岱麟的味道?他在白日里無禮地月兌下她的衣裳,夜里竟又來她的夢中繼續「輕侮」她嗎?

她必須醒來!芮羽伸出雙手努力的掙扎,不料卻去模到一個堅硬的膀臂和平滑火熱的肌膚,仿佛是真的岱麟……

她一驚,睜開眼,恰巧望進那兩團深黑的欲流之中……

「王爺。」她才張口,像漩渦般的深吻就緊緊地將她扣住、吸住,天旋地轉到今她幾乎無法呼吸的地步。

終于,他放開她,與她額抵著額,喘息他說︰「兩年前在江寧,我早就該這麼做了。」

是真的岱麟,就在她的寢榻前,還恣意地吻遍她……

手忙腳亂中,芮羽推開地,連人帶被地縮在床的一角。

她正要開口,他就說︰「你若要喊人,出丑的是你自己!」

聞言,她立刻閉上嘴,用被密密地遮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連禮節也顧不得的問︰「你……你要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做。」岱麟坐宜身體,邪邪他說。

都把她「侵犯」成這樣了,還說什麼也不做?

芮羽兩頰緋紅,上氣不接下氣他說︰「王……王爺走吧!蘭……格格恐怕都……都醒了。」

「我不走,除非你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他說。

「有什麼問題,天……天亮再說吧!」她懇求他說。

「我喜歡在夜里說。」岱麟不但不離開,還盤起腳來,整個人坐在床上,擋住了她的出路,兩人之間也更形親密。

然後,他發出第一個疑問︰「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注意,不準再有任何謊言,否則我就讓你下不了這個床,出不了這個房間!」

這是哪門子的懲罰方式?芮羽忿忿不平的想,但見他的表情認真得嚇人,只好說︰「我……奴婢……」

「我說過,不許在我面前自稱奴婢!」他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我……我叫顧芮羽,羽兒、羽兒都是我。」她低聲說。

「‘其葉芮短小’的芮?」他問。

他竟記得?芮羽連忙點頭。

「你到底是何方人氏?為什麼一女扮男裝的混入將軍府騙了我們大家?」他盤問仔細,仿佛在大堂上問案。

「芮羽原籍南京,住在白湖旁的小鎮上。三年前,我因父母雙亡,女扮男裝的到南京是為了找尋唯一的兄長。然而,在進南京的第一天,就被人誤為小廝派到陵園去差遣。至于混入將軍府……王爺忘了嗎?那是王爺出錢買下我的。」

這部分芮羽沒什麼好隱瞞的,故實話實說。

瞧她思路清晰,伶牙俐齒的模樣,以一個四兩撥千斤,最後又把錯全推到他身上來,不過,岱麟奇怪地並沒有生氣,只是似笑非笑地開口。

「你住在白湖旁?那你父親大概也和反清復明的亂黨有關系羅?」

「不!家父和誰都無關!」芮羽心一驚,趕忙說︰「家父只是一介平凡小民,從不管政事!」

「是嗎?看他教出來的女兒,怎麼會平凡呢?」岱麟不買帳他說︰「他曾在崇幀朝做官,對不對?他叫什麼名字?」這能說嗎?一說不就扯上大哥。而不論他是在鄭成功營,或桂王營,都是抄家滅門,甚至是開棺鞭尸之罪呀!芮羽腦筋一轉,把「諒」字拆開來,「家父名——顧言京。」

「顧言京?」他努力地在記憶中搜索。

「他只是一名地方小吏,無足輕重的。」她再次強調。

岱麟看了她一會見,似乎決定不再追究,改問︰「你的兄長呢?還有那一日夜闖將軍府的男子又是誰?」

「他……他正是芮羽的大哥,」她輕聲說,心情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哼!看他身手不凡,又膽大包天的,想必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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