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藤蘿 第30頁

「你才舍不得餓死呢!你的事業正看好,榮華富貴已在手中,是少年有成、事事如意,你死不了的!」她諷刺地說。

「信不信?我可以一彈指間讓一切都煙消雲散,沒有你,那些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干脆的說。

「你不必對我甜言蜜語,沒有用的!」她撫著心說。

「我不是甜言蜜語,我是實話實說。」他說︰「我說過我的人生若有什麼野心,就是娶你為妻了。建立‘合祥’是為了報親恩,讓你父親親眼見到家業已興,秉聖、偉聖都有出息,我的責任也了了。現在我所有的成就一切都是為你,你若不要,我留著何用?」

她不知該相信什麼了,以他的精力,他可以端坐幾天幾夜說服她,但她病著,怎麼支撐下去呢?

「敏貞,不要再躲著我了!」見她不語,他轉為溫柔地說︰「以前種種都是我的錯,請試著了解我的痛苦,你在離家信上的每句話,都像尖刀插在我的心上,我每多一份合約、多一筆進帳、多設一個廠,刀就愈插愈深。現在我是你的了,你要有家歸不得、要流浪飄泊、要在天涯在海角,我都會毫不猶豫的陪著你。」

敏貞的淚終于掉下來,她忍不住低泣說︰「太遲了!你今天可以了,我卻不行了!惜梅姨沒告訴你,我的身體狀況嗎?我不再適合陪你或被你陪了,我現在只想安靜地生活,看萱萱長大成人。」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唯一的敏貞。」他不妥協地說︰「你若再不理我,不如我們就此刻死了,我了無遺憾,只怕萱萱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什麼時候學會威脅人了!」她止住淚說。

「我被你訓練了二十年,你忘了嗎?」他說︰「還記得那首‘藤樹歌’吧?生死都要糾纏在一起,你這一生是擺月兌不了我了。」

「你這是何苦呢?」她哽咽地說。

「我愛你,難道就那麼難以理解嗎?」他站起來說,「你再不開門,我真要撞了!」

「不!再等五分鐘。」她把鉤子打開,人站得遠遠的。

他喃喃訴說著六年的相思,他問她答。

五分鐘過後,她說︰「你可以開門了!」

紙門滑開,他們終于面對面。她停留原地,眼中仍有害怕;他的神情則充滿愛和喜悅,幾大步向前,緊緊抱住她。

「哦!敏貞!」他激動地說。

久違的溫暖懷抱,不再有恨,也沒有想像的困難。她將雙手攀上他的背,感覺到在秀里溪畔陪她玩土的六歲男孩、在黃記前送她竹蚱蜢的十歲男孩、在公路局車站伴她上學的十七歲男孩、和她一起看樹王及白蝶花的二十歲大男孩……如今卻是以死相脅,要保護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了!

她倦了,沒有力氣再拒絕前世早已注定的緣分了!

母親的悲劇不會再重演。所有的悲傷哀愁都在這一刻結束,旭萱才會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帶著淚,在他杯中,她唇畔有了久違的微笑,像一朵冉冉飛起的白蝶花。

尾聲

陽春三月,太陽照在這二樓的辦公室。敏貞在後面泡茶,茶葉是哲夫閑來沒事親手焙制的,產量稀少,十分珍貴,只供親友品茗。黃家早已投入紡織工業,「黃記」隨著時代潮流,成為歷史名詞了。

她和紹遠在一月結婚,因有旭萱,所以並沒有回秀里請客,只煩擾黃、馮兩家近親北上喝喜酒。

人人對婚事都松了一口氣,事後她才知道,紹遠已放出「此生非敏貞不娶」的話,沒有人勸得動他。

「你們喜歡慢慢的、神秘的談戀愛,旁人可等不及了。」生了兩個孩子的敏月說︰「十年也夠磨人了吧?」

她想到姊姊的表情仍好笑,她們即使為人母了,個性還是差得天南地北。

「哇!真香!」君秀走進來說︰「味道果真不同凡響,外面幾個男生都等著喝茶了。」

敏貞望著這容貌娟秀的女孩,微微一笑。她們兩個都曾為情走天涯,當過未婚媽媽,所以一見如故。

「馬上好,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敏貞說。

「你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是公司真正的董事長?你說做就做,你說不可以,紹遠哥哪兒都不去!」君秀說。

君秀說的是高雄加工出口區成立的事,因為投資方便又免稅,已吸引不少外商。而美國的許多電子廠,恰恰是紹遠和君誠要走的方向,他們認為在未來,電子業又比紡織業更具有發展的潛力。

紹遠唯一擔心的是,高雄的氣候不適合敏貞,幾乎是在半脅迫之下,他才放心去投資設廠。

「你別听他開玩笑,我哪能影響他?這是你們的專長,我能來泡茶就不錯了。」敏貞說。

「對了!'合祥'不是一直想找你去設計服裝嗎?惜梅姨說你的天份是幾代相傳的,不能浪費。」君秀說。

「合祥竟敢搶人?敏貞可是我老婆,她陪我還嫌不夠,哪能放她去桃園?」紹遠進門就對著敏貞笑說︰「她泡茶技術也是一流,也傳了好兒代的!」

「泡茶功夫是惜梅姨第一,紀仁姨丈還被燙了一個大疤,記得嗎?」敏貞也回他一笑。

正霄在一陣笑聲中走進來,他皺著眉問︰「什麼事那麼開心?」

君秀沒有回答,只斜睨丈夫一眼說︰「你的英文對我們的公司還有幫助嗎?」

「怎麼沒有?正霄兄可是堂堂留美博士,他不行,還有誰行?」紹遠說。

「君秀一直不信,在她的潛意識里,我永遠是那個胸無點墨的伐木工人。」正霄一副委屈狀。

「那我豈不更慘?敏貞還是把我當成她家做牛做馬的長工,天天頤指氣使,無法出頭。」紹遠臉拉得更長。

「你胡說八道,我哪里有?」敏貞輕輕打他一下。

「你們沒听過一句台灣諺語嗎?‘驚某大丈夫’,愈怕老婆的丈夫就愈有出息。」君秀說︰「惜梅姨到現在還偶爾將紀仁叔當送木炭的工人來管教,你們比紀仁叔多有成就呀!」

敏貞掩嘴而笑。

紹遠兩手一攤,對正霄說︰「前輩都認輸了,我們還能說什麼呢?」

這時,君誠的聲音由辦公室傳來︰「喂!茶怎麼還沒有好?你們還舉行茶估儀式嗎?」

君秀听了,忙和正霄將茶端出去。紹遠一看沒人,便擁住妻子,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我要去接萱萱下課了。」敏貞掙月兌開說。

「你可以嗎?會不會太累了?」紹遠擔心的說。

「這點路還難不倒我。」她拿起皮包就要走。

「回到家打個電話給我!」他叮嚀著。

「如果我記得的話。」她回答。

外面陽光甚好,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自結婚以後,她的健康突飛猛進;一切都恢復到從前了。她第一次體會到樂觀和自信對人的身體有多重要。

她望著藍藍的天空,幾片棉絮般的雲。幸福原來是那麼容易,放開心胸,有什麼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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