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知道,自己深陷夢境中……
黑暗中,她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一個充滿暴戾之氣的男人背影。
他背對著她,沒有任何動作,卻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懼。
「你是誰?」她問。
男人沒回答,高大剛勁的身子依舊佇立在前方,沒有改變任何動作。
周遭沈重詭譎的氣息壓得她無法順暢呼吸。
「你是誰?」她重復問道,雙手不自覺地護衛著脆弱的頸部,彷佛知道前方森冷的男人只要一個動作,就能置她於死地。
男人終於回頭,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她絕不會誤認他身上那森冷得讓人膽寒的氣息。
她顫抖地後退,軟弱的四肢讓她無法抵抗,她感覺自己腳底下的地板似乎空了,而她正在墜落、不斷地墜落,彷佛跌入了無底無盡的黑暗深淵……
男人接近,掬起她胸前垂落的發,森冷的黑眸鎖住了她恐懼、顫抖的唇。
「你的命,我要。」他說。
她看著他,周遭的黑暗乍然褪去,她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紅色像狂浪般席卷向她。
鮮紅的、濃稠的,彷佛在人體里流動的血液一般的紅色……
她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將會是結束自己生命的人。
虛弱地閉上雙眼,她的呼吸中,清清楚楚地摻進了鮮血的腥味……
第一章
台灣南投清境農場
荷蘭人佔領台灣時,美贊台灣是美麗的島嶼--福爾摩沙。
南投縣更是擁有得天獨厚、豐富的森林資源,美麗的山景成了台灣著名的觀光景點。
位於南投山上的清境農場,由於擁有設備完善的觀光設施和瑰麗的風景,因此每逢周末或連續假日,總是游客如織,熱鬧得不得了。
「天之海」是清境農場上著名的民宿,店名意謂遙遠的天際就像眼前觸手可及的大海,只要伸手就能踫觸得到。「天之海」佔地遼闊,除了放牧牧場外,還有原木風格的獨幢客房。這種自然、與天地間呼吸一致的灑月兌感,正是「天之海」終年住房率百分百的主因。如想一探究竟,非得要半年前預約,才能享受到這天地相連所帶來的感動。
「那就是老板!超帥的吧!我在『旅行家』雜志上看到他時,就被他迷個半死呢!」
許多女性房客圍在牧場的柵欄外享受著春日沁涼的山風,並欣賞騎著駿馬在牧場里奔馳的騎士。人和馬的完美結合,使得不論是一個跳躍或奔馳的動作、騎士及肩飛揚的中長發、或是隨著馬匹上下跳躍而晃動的有力肌肉,都讓觀賞的女性觀眾個個半眯著雙眼,如痴如醉地贊嘆著。
「真的好帥,我愛死他了……」
騎士正是她們口中「天之海」民宿的超帥老板。
他是褚毅,擁有高大俊挺的身形。或許是牧場的粗重工作,練就了他每一寸肌肉都精健得足以讓女人尖叫流口水。他不擅交際、不愛笑,甚至不愛說話,但刀刻般的臉部線條、冷冷酷酷的模樣,反而讓更多更多的女性同胞為他痴迷。
「天之海」的住房率之所以會遠遠超越合歡山、清境四周的所有民宿,這位超人氣的老板肯定是最大的關鍵。
褚毅一躍下馬,贊賞地拍拍黑馬的背。持續的訓練,使得黑馬的表現和進步,都在他的預期之中。
「褚毅!」
開朗的呼喚聲由入口傳了過來。
長長的頭發扎成兩束麻花辮垂在胸前,美麗的女子對著他高高揚起手。在依然帶著寒意的春天,懼冷的她包裹在寬大的雪衣里,半跑向他,身後還跟著一只黑色小山豬和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
「那是誰啊?」女房客甲望著女子,眼眸中升起贊嘆的目光。
常來住宿的女房客乙立刻提供最新資訊。「那是老板娘,很漂亮對不對?長得就像瓷女圭女圭一樣,听說她是日本人哦!」
眾多的女房客皆因這郎才女貌的完美組合,發出了激賞的贊嘆。
褚毅看著奔向他的女子,緊抿的嘴角總算逸出了一個溫柔的淺笑。
世上所有的事物,他都可以無欲無求,甚至沒有任何情感,唯獨她,只要一個笑容,就可以融化他所有的冷漠。
「褚毅、褚毅!我跟你說哦--」
他穩穩地接住奔入他懷里的大雪球,一旁的小山豬立刻討好地在他的腳邊磨蹭著,表現出對主人滿滿的熱情,大公雞則遠遠地在一旁踱步。由於男主人太過高大,因此大公雞始終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什麼事?」褚毅揚著笑,拂去她頰上的發絲,眼中的深情款款像一壇陳年的美酒般,足以醉人。
黑馬熱情地蹭著女主人的肩膀,美麗的女子喘著氣,輕柔一笑,細撫黑馬柔亮的鬃毛。「嗨,可可,我看到嘍!你表演了一個非常棒的跨欄哦,真是太精彩了!」
褚毅輕柔地將她攬進懷里,以高大的身子替她擋去刺骨的山風。他的妻子怕冷,就算已經在清境生活了三年,她還是不習慣這種高山氣候。
「別叫它可可,它是黑馬,你替它換了名,它會困擾的。」
女子嬌俏地笑著。「萬物生靈都該有一個名字。黑色的馬就叫黑馬、山豬就叫山豬、公雞就叫公雞,甚至連狗也叫白狗。褚毅,沒人這麼叫自己的寵物的。還有,你不冷嗎?」
山風刺骨,男人卻不懼寒意,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衫。
「今天出太陽,不會冷。」
這就是他們男和女的差異︰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一個懼寒所以包裹成厚厚的小雪人,一個輕輕松松,只穿著一件薄衫。
他輕撫女子凍紅的雙頰。「倒是整天躲在暖氣房的你,怎麼跑出來吹風了?」
女子急促地說話,喜悅的情緒毫不隱藏地展現在臉上。「來了批日本客人,其中有一個大叔指著我哇哇叫。褚毅,他會不會是我在日本認識的人?他會不會知道我從前的事?」
溫暖的笑意立即從褚毅臉上快速褪去,他肌肉緊繃,眼神陰闇,充滿戒備。
美麗的女子沒看出男人的變化,她興奮地問道︰「褚毅,你跟我進去問問他好不好?」
他沈默不語。
褚毅森闇的目光詭異難測,他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包握在掌心中,片刻後,低沈地開口道︰「靜,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在日本結婚,在回台灣的路上,一場車禍導致你失去記憶。你的過去我知道,所以根本不用去問一個陌生人。」
褚靜輕輕搖搖頭。「我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的成長過程、我所有的一切。你說我們是在東京認識的,但我的故鄉在北海道不是嗎?我是去東京做什麼的?」
她收回手,揚起下顎,溫和的臉龐閃著不願妥協的表情。「褚毅,你並沒見過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姊妹,你只知道在東京時的我,但是我真的想知道更多更多。你不許我回日本尋找我失去的過去、你不許我請人到日本探听任何蛛絲馬跡,所有有關我在日本的事,你全部不許我去回憶,這對我不公平。褚毅,我真的想知道我的過去……」
四年前,她因車禍昏迷多天,當她清醒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焦急等候的他。清醒後,她發現自己遺失了過去的回憶,在心急無助、恐懼不安之時,他適時提出的解釋安定了她的心。由褚毅拿給她看的護照和結婚登記書中,她知道自己的出生地是日本北海道,知道她的本名是「荻野靜子」,知道他是她的丈夫,知道她因從夫姓而改名為「褚靜」。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她統統不清楚,褚毅更是從不費心去解釋,尋根的念頭也因沈浸在他給的關愛、款款深情,以及來到清境,忙碌於建築自己的民宿夢想中而漸漸變得不是那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