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狼狽不堪的模樣,她就極為得意,然而,她的得意卻讓剛接手當家的大哥極為不滿,於是,在大哥快刀斬亂麻的決策之下,她措手不及地讓大哥連人帶行李地連夜送往英國念書,身邊則跟著一名身手矯健外加會料理三餐、打理一切的女性保護者。這一送就是五年。直到去年年底,她才有機會返回日本。
依照過去這麼多年的經驗,照理說,她早該習慣家里主事者的安排,早該習慣身旁杵著那些礙眼多事的人了才是啊!
沒錯,她是習慣了,甚至可以將那些保護者當成路人甲般,完全不加以理會,只是,那個男人不同。這個「謎」對她而言,真的很不同……
她沮喪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他當成路人甲。
「你的真名中有『謎』這個字嗎?所以用『謎』當成自己的代號?」黑澤靜問,盯著離她不遠處的男人瞧。
他一身的黑,坐在她個人辦公室一旁最不起眼的沙發上,然而,即便是這麼不起眼的位置,卻仍是讓她煩躁了一整天。終於,在日落黃昏時,她提出了心中的第一個問題。
男人放下手中厚重的書,那是一本英文的投資管理書籍。
早上他自她辦公室的書櫃中拿去閱讀時,她以為他只會翻個幾頁,然後就會對那些理論派的專業名詞感到無趣,沒想到他這一看竟是一整天,而且目測剩余的頁數,那本書似乎是快看完了。
「沒有。」這是他的回答,然後拿起書繼續閱讀。
黑澤靜揚揚眉梢,既已打開好奇的大門了,她不可能在沒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前就將大門關起來。
「那,你為什麼叫『謎』?你的本名呢?」這是她的第二個問題。
「你不需要知道。」他回道,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書籍,連抬頭回話的基本禮貌都沒有。
黑澤靜揪起眉,有些不開心了。「為什麼我不需要知道?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雇主,不是嗎?」雖然付錢的人不是她,但至少是她的親大哥啊!
「你不需要知道。」他堅定地重復,語調冷而冰。
黑澤靜一愣,有些無法反應。她貴為黑澤家的千金小姐,身旁哪個人對她不是恭敬有加的?就算是保護者也是一樣!
唯獨他!他竟然、他竟然如此這般的……哦,這男人實在讓人感到生氣!
黑澤靜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口溫熱的茶,而後穩住情緒,細細觀察眼前的男人。他長得不難看,她的生活已經有太多的帥哥美女了,因此說他「不難看」,已是天大的贊美了。只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臭臉,比起她大哥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她,一向討厭愛擺臭臉、耍冷酷的男人。
她揉揉太陽穴緊繃的神經,突然發現,要她一天到晚面對一個比她大哥還讓人不暢快的家伙,不如干脆送她回英國或是北海道去,都比現在要來得強些。
「算了!」
黑澤靜放下茶杯,霍然起身。
「去哪?」男人間。
黑澤靜翻了一個大白眼。「上廁所!」
男人放下書,起身跟隨。
黑澤靜震驚地眨眨眼。「你不會是想跟著我去吧?」
男人沒回應,但態度很明顯--擺明了就是!
黑澤靜雙手插腰,悶得想破口大罵。「很抱歉哦,本小姐上廁所時,很忌諱有外人在一旁參觀!」
男人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並沒因黑澤靜的大呼小叫而有所退卻。
「我不介意。」他雲淡風輕地說著。
這下子,黑澤靜的悶氣立刻轉換成滿腔滿月復的怒氣。她伸出手,憤怒地揮舞著食指。「你變態啊!連人家上廁所你也要看?我是女生耶!請你搞清楚何謂『非禮勿視』好嗎?」
她跨開三七步,雙手插腰,大有跟他狠狠吵上一架的架勢。
「你很生氣?」
「我生氣礙著你了嗎?」事實上,她的確是氣極了。
男人笑了,但淺淺的笑容竟詭異地讓黑澤靜覺得頭皮發麻。
他突然伸出手拍拍她氣嘟嘟的臉。「你要習慣,我都看過你的睡相了,上廁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喂……」黑澤靜有如被針扎一般,撫著臊紅的臉頰,迅速倒退兩大步。「你怎麼、你……」
她的心很慌,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些什麼?是因為他看到她的睡相?還是因為他要陪伴她一同上廁所?或是因為他的踫觸……
哦,算了,她不想再想這麼多的假設了!
黑澤靜在這一局里主動認輸。
她跺著腳。「算了,你要跟就跟,如果被其他人當成偷窺狂而扭送警察局的話,別想我會去救你!」
黑澤靜嚴詞威脅,雖然知道那間女性主管專用的化妝室根本沒有多少人在使用,但至少要耍耍狠,壯大自己的氣勢才行!
「請便。」男人禮貌地打開辦公室大門。
「哼!」黑澤靜牙根一咬,揚起下巴,高傲地走了出去。
「謎」盡職地跟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的背影,森冷幽闇的眼中,已不復見方才的戲謔,有的只是讓人膽寒的、充滿心機的目光。
不知道「謎」是不是真的是一個這麼盡忠職守的人,還是他是大哥刻意擺在她身邊,預謀想要氣死她的,那男人的貼身保護和多事,讓她始終提心吊膽,無法放心。
雖然莫名的不安讓她神經緊繃得想要尖叫,但公司的事她還是得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眼見結標日一天天地逼近,一件件事都迫在眉睫,諸多的壓力幾乎快令她喘不過氣來了。
一整天下來,連續開了三場會議,當第三場會議結束時,已是黃昏。
斑層主管和大哥先後離開會議室之後,黑澤靜終於疲累地趴在會議桌上。她撫著胃,低低地哀嚎著。肚子好餓好餓又好痛好痛,一整天猛灌黑咖啡卻沒進半點食物的結果,就是腸胃已經發出劇烈的抗議,胃揪疼得讓她想要哭泣。
突然,一杯溫熱的杯湯突然放在她面前,她瞪著它,聞著飄散在空氣中的玉米香味,以及夾雜在其中熱熱的面包香氣。
她迅速抬起頭一看,只見她那個怪怪的、愛耍冷酷而且惹她厭的保護者,手中正拿著看似相當美味的牛角面包。
黑澤靜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如果你手中的美味面包是要給我吃的話,我也許可以考慮不介意你陪我一起上廁所的事,甚至,我還可以將女廁分一間給你使用。」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男人向來嚴謹的神色竟稍稍軟化。他一直跟在她身旁,因此她每日的作息,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黑澤靜從上午七點走出家門後,到現在都沒休息過片刻。
「你先把湯喝了。希望你吃得慣月兌水干燥後的食物。」
「不會,我一點兒也不介意!」
眼前的食物,讓黑澤靜感動到差點痛哭流涕。她坐起身,捧起湯杯,緩緩地喝著香香濃濃的玉米濃湯,空虛冰冷的胃快速地暖和起來,連揪痛也似乎變得不再那麼的強烈了。
「好好喝!」
因為是公司的機密會議,所以他必須在會議室外守護。沒想到會議才結束,他就像天上飛下來的好心小天使一般,帶著食物來解救她的痛苦,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男人放下牛角面包,然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他觀察著眼前的女人,她正心滿意足地吃著東西,嘴角始終掛著愉悅的笑容。
黑澤靜的個性和他原先的認知有許多的差異,她沒有豪門千金慣有的驕縱,更沒有日本女性該有的內斂矜持,她很真實,真實得彷佛每個表情都出自她內心深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