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影盜心 第17頁

黑澤靜望著護士柔美的笑容,想扯開嘴角笑,卻發現自己彷佛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她垂下眼廉,搖搖頭。

「那如果有需要協助的地方,請告訴我。」

護士坐回床尾的座位。

黑澤靜將視線投向落地窗外的皚皚白雪,北海道的三月還是能見到白雪紛飛,只是室內熱烘烘的暖氣,使人根本無法感受到室外那種刺骨的凜冽氣息。

她有多久沒看到白雪了?

在台灣,如果要看到遍地的白雪,非得等到強烈寒流來襲,然後把握機會直奔合歡山才能看得見。

只是這個機會實在太可遇而不可求了,就算合歡山真的下雪,但一想到那參與盛會的擁擠人潮,她賞雪的雅興立刻消失無蹤。

雪,的確是很迷人的東西,那白淨冰冷的觸感,就算是她這種極度怕冷的人,也會想在白白的雪地上狠狠地滾個幾圈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是很怕冷,清境就像其他山區一樣,就算是炎熱的夏季,早晚的低溫還是凍得讓她想要尖叫。這時,她最愛以冰涼的手掌去冰別人的脖子,然後看到那人驚訝難以承受的表情,她會感到很開心!

仔細想想,在清境的三年,她的衣櫃里好像沒有一件純夏季的衣物,最薄的衣服就是襯衫或長袖薄線衫了,春雪總愛說她是清境奇跡,住在清境的人沒有一個像她這麼怕冷的,她是唯一的異數……

「靜小姐……」護士突然心急地站在床邊。

「什麼事?」黑澤靜一臉困惑。

「你的臉……」護士顫抖地指著她。

黑澤靜伸出手,往臉頰上一抹,冰冷潮濕的水氣讓她大吃一驚!

她瞪著自己潮濕的掌心。她……流淚了?

在贊嘆白雪的美麗時,她竟然可以感動到流下眼淚?

黑澤靜扯開嘴角,苦澀一笑,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是如此的詩情畫意。

但,真是因為贊嘆白雪的美麗嗎?還是……感傷自己在清境時的那段回憶?

一只拿著干淨手帕的精壯手臂此時伸向她。

黑澤靜抬起頭,迎視來者。

「哥……」

「擦乾,別再哭了。」黑澤徹臉上掛著憂心忡忡的表情凝視著她。

黑澤靜無辜地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哭,我根本沒去想任何不開心的事。」

黑澤徹嘆了口氣,妹妹的無助讓他同樣手足無措。

三年前的那一夜,靜的書房內引起的騷動驚動了大哥以及家中的保鑣,等大家趕到書房時,除了一堆彈痕和地上的血漬外,靜已消失不見了,這差點讓全家人抓狂!

他們立刻派人追蹤妹妹的行蹤,並且調查到底是誰膽敢上門挑釁?探子在隔天中午回報說靜受傷了,好在傷勢不重,已讓「謎」帶離開東京去療傷了,而下手的人是「第一地產」派來的。

他們當然可以在當下立刻找回妹妹,但「第一地產」因謀害事件曝光,索性派出殺手對黑澤家采取包加激進的復仇手段。為了保護其他家人,大哥於是下令暫時不接回靜,先以家里的婦孺與北海道的長輩為重。

等事情落幕後,探子再度回報,表示「謎」透過關系,偽造靜的身分,準備離開日本前往台灣。

這一別,就是三年。當初因為安全的考量,所以才讓靜留在「謎」身邊,沒想到到頭來,這樣的決策竟會讓靜傷得這麼深……

黑澤徹很自責,也很感傷。「好,我會請醫生過來仔細檢查你的眼楮,為什麼動不動就流眼淚,是不是傷到淚腺了?」

黑澤靜沈默不語。

車禍清醒後,大哥和二哥接到消息,在當天晚上以專機趕到台灣,並且帶著一支醫療團隊,小心翼翼地將她送回北海道主宅。

從清醒到離開台灣的那八個小時,她獨自一個人待在病房內,陪伴她的只有護士的定時問候和檢查。她覺得好寂寞,這塊土地上沒有任何她熟識的人,只除了那個夜夜在惡夢中折磨她的黑色身影……

直到家人抵達後,她才放松緊繃的情緒,痛快地哭了一場。

她是回來了,但心似乎還遺留在那個遙遠的小島上,所以她會動不動就流淚,但卻詭異的不知道感傷的主因,彷佛一切喜怒哀樂的情緒全消失了……

一個正常的人突然變成不會笑、只會莫名其妙哭泣的木頭女圭女圭,這樣的情況著實嚇壞了她自己和她的家人。

黑澤靜將視線挪向窗外的皚皚白雪,秀氣的眉悄悄地蹙攏。「二哥,春天不是到了嗎?怎麼雪還是下個不停?」

黑澤徹撥撥妹妹垂頰的長發,靜的臉龐毫無血色,彷佛窗外白雪一般蒼白。「今年的冬天比較長。」

「不過雪要是再繼續下,北海道的櫻花是不可能會開的。我記得,台灣清境農場山上的櫻花現在開得正漂亮呢……」她輕輕地說,視線投向遙遠的彼處,似乎看到了清境的夕陽,和滿天飛舞的吉野櫻。

「你沒忘記失去記憶後的生活?」黑澤徹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妹妹恢復記憶後,先前在台灣所發生的事就會被遺忘。

黑澤靜搖頭。「不,我全記得。」

黑澤徹的表情更加擔憂了。「全記得?」

「沒錯,全記得。」

她清楚地記得清境的四季、清境的日升月落、清境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朋友、她費心參與建造的民宿,和那群可愛的寵物……

還有,那道她永遠無法遺忘的黑暗身影。

她應該恨他的,畢竟,她被他傷得如此深,但她卻發現自己的心因他而牽系著台灣所有的一切。感覺冷時,她總會想起他溫暖的大手,晚上無法入睡時,她甚至會渴望他厚實的胸膛……

三年來的回憶太深刻了,她好怨,為什麼之前的槍傷可以取走她的回憶,這場車禍卻沒有任何影響?

黑澤靜握緊雙拳,縴弱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著。

黑澤徹嘆了口氣。「其實,我倒希望你全部都不記得了。」

黑澤靜無語,凝視遠處的雙眸,深刻而哀傷。

其實,她也好希望自己能遺忘掉所有和他有關的回憶,那麼,她的心就不會再揪痛,就不會總是不住地感到哀傷……

在醫療團隊細心的照顧下,回到北海道的半個月後,黑澤靜因車禍造成的傷勢已全部康復。

這段時間,家人皆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彷佛她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似的。連一向工作忙碌的黑澤家兩兄弟,只要有機會,也一定會回到北海道的主宅探視妹妹。

兩兄弟的妻小包是暫離東京搬回北海道主宅,所有人都希望能藉由親情的強大力量,讓黑澤靜盡快重拾昔日的歡笑。

雪總算是停了,暖暖的日照喚醒枝頭上的花苞,初綻的櫻花有別於盛開時或花瓣紛飛的風情。

黑澤靜攏緊身上的披肩,仰頭凝視。

「會冷嗎?要不要請人拿件外套給你?」大嫂楚映言柔聲問著。難得的好天氣,她特別拉著靜來到庭院喝茶賞花。

黑澤家位於北海道的主宅是由六棟獨戶的日式建築相連而成,佔地廣大,並擁有偌大的和風造景庭院。

黑澤靜收回神。「不會的,謝謝大嫂。」

楚映言漾著笑,替黑澤靜已冷掉的茶水更換新茶。「茶冷了就不好喝了,你試試,這是台灣今年的春茶,你二嫂的家人特別寄過來的。」

黑澤靜凝視著黃澄澄的茶水,捧起茶杯,溫熱的杯子熨著冰涼的手心,但這股暖意似乎只在指間滾動,根本無法傳達至體內,她還是感覺手腳冰冷。

「怎麼了?」

黑澤靜苦笑。「我的手好冷。」

楚映言嘆了口氣,將靜手中的杯子拿開,拉過她的雙手,將之包在自己溫暖的手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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