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紀還輕,再等幾年也不遲——」
「是啊,等你三十五歲,一樣跟我說你沒對象,無法結婚,就這樣繼續拖下去,拖到我進棺材,你就逍遙了,你就是這打算,對吧?」精明的曹爸早就洞悉麼兒意圖蒙混的拖延戰術。
「我沒要你馬上結婚,先去相親,相中意的,給你五年去培養感情,五年後,你年紀正好,結婚、生子一次到位,這個流程,你沒意見吧?」曹爸不愧是行伍出身,做事一板一眼,規劃縝密,要讓兒子再無借口推托。
老爸今天顯然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他自願跳入婚姻的牢籠不可,可是他想當快樂單身漢啊!
曹季海虛弱的抗議︰「可是,我不想結……婚……」
「你說什麼?」曹爸白眉一揚,不怒而威。
「我……」說啊,他要表明心跡,要為他寶貴的自由奮戰!要讓老爸明了他真正的心意!曹季海昂起俊臉,神情肅穆,義正詞嚴——
「呃那個……先說好,要是沒有中意的對象,你不能硬逼我娶喔。」
老爸父代母職,辛苦帶大三個兒子,如今還拖著中風的病體,幫他搜羅相親資料,眼看白發蒼蒼的老爸如此為他操心,他覺得自己很不孝。
唉,就妥協一回吧,做個樣子,去相親幾回,讓老爸安心,婚姻是自由的墳墓,相親只是探頭看看墳墓的樣子,要月兌身還不難。
「你眼光不要太高,對象自然好找。」曹爸深知麼兒有多挑剔。
「我眼光哪有太高?像我這樣英挺帥氣、智慧無窮、才情洋溢的花美男,總不能配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吧?」曹季海沒有具體想過自己欣賞什麼樣的異性,只有一個宗旨很明確——才貌雙全的他,最少也要配個同樣有料的女伴。
「……我有時候在想,當年在醫院是不是抱錯嬰兒了?」曹爸真不明白,他個性古板,亡妻溫柔沉穩,麼兒這種自戀的性格到底是遺傳到誰?
「如果我是抱錯的,我的人生就不是你的責任,你就別管我結不結婚了。」曹季海嘿嘿笑,巴不得老爸將他放牛吃草呢。
「哼,你想得美,快去填資料,我明天就幫你送去。」
「記得喔,不能逼我娶。」曹季海叮嚀。
相親就相親吧,就當那天餐廳太多人,跟一位小姐並桌吃飯,席間順口聊了幾句,吃完便各奔東西,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更正,小姐會另嫁他人,他依然當他快樂的單身漢。
只要暫時跟老爸有個交代就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蓓,我都聯絡好嘍,曹季海先生答應參加對談,下周三早上十點你記得來錄音——」
「我不想去了。」熊沂蓓坐在書桌前,嚼著最愛的七七乳加巧克力,意興闌珊地對手機那頭說話。
「為什麼?」酆畋驚呼。
「我去租了曹先生的小說來看,還去看了他的部落格。」一听說要與這位曹先生對談,熊沂蓓就去做功課,拜讀對方的著作,豈知不看還好,看了吐血。
這位曹先生筆下的男主角,清一色是庸俗無能的廢柴,女性角色不論多麼傾國傾城、冰雪聰明,踫上男主角就變成倒貼的花痴,沒他會死,人生第一要事就是對男主角投懷送抱,矢志成為他的女人,結局都是諸女共事一男,正是她最感冒的男性幻想型小說。
虧她看到他部落格那句隨筆時,還會心一笑——談戀愛就像女人化妝,畫來畫去都是同一套,人們卻永遠樂此不疲。
「看完的感想是,我不欣賞他,不想和他對談。」
這句妙語跟曹先生的小說風格大相逕庭,熊沂蓓忍不住猜測,這話八成是他從網路轉貼文章抄來的,他的文筆優異,觀念卻令她反感,她委實想不出,跟他能有什麼可談?
「可是,書的內容不代表作者的一切啊。」
「至少也代表他部分的心態吧。」她已認定曹先生不值得她浪費時間。「你換個人跟我談,我就去。」
「我都跟季海敲定了,要怎麼換?」酆畋傷腦筋。「我訂了個很棒的題目——‘小說中的愛情’,你不覺得會很有意思嗎?」
「你是想看他被我慘電嗎?」她熊沂蓓是專職言情小說家欸,要跟她談愛情,不啻班門弄斧,這位曹先生是吃了豹子膽,還是犯了傻?「他沒抗議?還接受你訂的主題?」
「他有嫌啊,說這主題已經被談到爛掉了,很俗氣,要我換一個。」
第1章(2)
「但他根本就不懂愛情啊。」
曹先生的書里只有男性為尊的濃濃幻想,愛情?在哪兒啊?留在他的指甲縫,忘記寫進稿子里了嗎?
「那你來教育教育他啊,愛情的專家,蓓莉大師?」酆畋慫恿著。
「大師豈是你奉承兩句,就輕易出動的?」熊沂蓓可不會輕易被迷湯灌倒,內心算盤叮叮當當的打了片刻,提出務實的條件。
「好吧,要我去也行,節目宣傳時,我的名字要排在曹先生前面,對談中,我要更多的發言機會,此外還要多給我一點打書的時間。」
畢竟上節目宣傳的機會不多,不可放棄。
再說,一個對愛情充滿偏見的對手,不是正好襯托言情小說宣揚的愛情多麼純潔偉大嗎?嗯嗯,她去定了。
「沒問題,你是我的好姊妹,我讓你多季海十秒。」
「喔。」熊沂蓓忽然疑惑。「酆畋,你——真的是我的好姊妹嗎?」
她寫作十年,酆畋是她的忠實讀者,兩人從通信發展出深厚友誼,酆畋是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但熊沂蓓還是弄不清楚,這些年陪自己走過高低潮的知已,究竟是男還是女?
「你竟然懷疑我?」酆畋嘆息。「下周四是聖誕夜,我生怕誤了你和男友的重要日子,特地將錄音提前一天,我對你還不夠好嗎?話說,你家那口子對聖誕夜有什麼計劃?」
「德民沒說,大概跟往年一樣,要給我驚喜。」提到男友,熊沂蓓星眸乍亮,櫻唇彎彎,彷佛高大英偉的男友就在面前,霎時由精明作家變成眉開眼笑的小女人。
酆畋細數她的羅曼史。「唔——你們在一起三年了,聖誕夜是你生日,也是你跟他的交往紀念日,前年他安排有小提琴演奏的燭光晚餐,去年大手筆帶你去北海道,我看他鋪陳得差不多了,今年肯定會跟你求婚。」
「不可能,結婚是大事,他至少要先試探我的意思,要不然被我拒絕,多傷面子啊。」話是這麼說,其實她也覺得男友今年會采取行動,嘻嘻。
「他那天帶你去看房子時,不是表現得很明顯了嗎?他怎麼說的?你再說一遍。」雖然已經听好友說過好幾次,酆畋依舊樂于分享她的喜悅。
「那不能算啦,他不是對我說的,是我當時出去接編輯的電話,回來听到他和接待人員在聊,我自己猜他有那意思。」每次復述男友當時的話,熊沂蓓的語氣都藏不住甜絲絲的歡喜。
「他說‘我將來想和我老婆住在這里’。」太明顯了,有添購新屋的打算,又和接待人員這麼說,不就暗示他想與她共結連理?
從小,她雙親離異,她跟了再娶的父親,繼母將她視作眼中釘,她上了高中便搬出來獨居,這些年,她太孤獨,對于婚姻與家庭,她極度的憧憬。
情海波折多年,總算遇到郭德民,交往三年,戀情穩定,她也覺得今年可能會被求婚,男友肯定會營造令她一生難忘的浪漫情境,她還為此添購新衣,勤做保養,彩妝品還特地換了一套防水的——她一定會感動到哭——要以最美的姿態,迎接永恆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