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肯定自己不認識她,但他看得出她神色淒慘,也看得出這對男女正在欺負她,光是這點,就足夠教他挺身而出了——
且慢,她無禮的口吻有點耳熟。
他眯眼,重新打量這嬌小女人,雖然雙眸只有先前的一半大,五官也不那麼立體分明,但那口鼻的角度,確實有點熟悉——
「……蓓莉?」曹季海震驚,是她嗎?這副形容枯槁的模樣,和錄音那天粉女敕美麗的她,簡直是天壤之別。
「是這女人想打人,我怕她傷害我的朋友,才推開她!」郭德民振振有辭。
「什麼‘這女人’,你說話放尊重點!」熊沂蓓更大聲的吼回去。
「別這樣,有話好好談。」曹季海連忙將想沖上去的她擋在背後。
「你是什麼東西?你非管不可嗎?」郭德民惱羞成怒,他雙手握拳,挺起胸膛,挑釁地向曹季海頂過去。「你想打架嗎?你想打架嗎?」
「等等、等等!」變成夾心餅干的曹季海為難的喊停,他反對暴力,眼看難以和平解決,他拿起手機撥號,道︰「二哥,有人要揍我。」
不到一分鐘,熊沂蓓就看見那魁梧男人去而復返地走出大樓,來到曹季海身邊。
這種冷天氣,這位仁兄只穿一件襯衫,單薄的衣物正好顯現出他肌肉發達的體格,這絕對是宛如天神的體魄,而且是「戰神」等級。
曹亞劭雙臂環抱著壯碩胸膛,覷著矮自己一個頭的郭德民。「請問,你找我三弟有何貴干?」再怎麼客氣的口吻,從那高人一等的體魄說出來,都像是無形的威脅。
冰德民二話不說,拽起黃小姐逃之夭夭。
「謝啦,二哥。」曹季海拍拍兄長的寬肩。
就知道請出二哥有效,一般人見了這副在工地鍛煉出來的鋼鐵體型,拳頭還沒伸出來就軟了。
「你不是回去了?怎麼在路邊跟人吵架?」曹亞劭不解的問,同時注意到弟弟身邊有個陌生女子,他才瞄了那狼狽模樣一眼,就被弟弟挺身遮擋住,那姿態有著濃厚的保護意味。
「這位是我朋友,我正要送她回家。」面對二哥好奇的眼神,曹季海以眼神示意他別問。「我馬上要走了,你趕快回屋里去吧。」
第3章(2)
坐上曹季海的車,熊沂蓓神色蒼白,不發一語。
車子發動上路,平穩的駛上冷清的馬路,逐漸加速,冷寂的冬夜景致飛掠過她空洞的眼眸,她木然望著窗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神情悲傷,胸口陣陣抽痛。
事實擺在眼前,是郭德民劈腿,有了美艷年輕的新歡,所以不要她,種種哄她的冠冕堂皇借口,都是粉飾的欺騙。
又怎樣呢?早就分手了,得知這些不堪的真相,她更沒有回頭的理由,熊沂蓓拼命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不要留戀,卻阻止不了眼中漸漸蓄積的傷心淚水。
曹季海穩定的操控方向盤,不時偷覷身邊無聲飲泣的女人,她和男友發生什麼事,他大致猜得到。
他面色靜然無波,內心忿忿,剛才真不該召喚二哥現身,直接賞那男人幾拳就是了。他暗咒那男人,又為她不值,被那種劈腿的渣男當街糟蹋,有什麼好傷心?她該慶幸早點看清那混蛋的真面目,拯救了自己的人生啊。
她卻淚流滿面,傷痛得好像全世界都棄她而去,錄音那天對付他不是挺犀利的嗎?不是知名言情小說作家嗎?怎麼在自己的感情里頭,卻這麼傻?
才一周,她瘦好多,眼眶凹陷,好憔悴,被他半拖半拉地帶上車,她失魂落魄地毫不反抗,連他兩次問她住哪兒,她都恍惚得听而不聞。
「你住在哪兒?」他第三次輕聲問。
她一震,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並非獨自一人,她迅速抹掉失態的淚,機械的報出地址。
一言過後,車內復又沉默。
他焦躁的握緊方向盤,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才恰當,他們的交情只有數小時,想出言安慰,怕交淺言深;要漠不關心,他做不到,天知道他根本無法對她傷心的模樣視若無睹,但他除了將她平安送返家門,什麼也做不了。
就這樣放她回家嗎?他今晚是送二哥的物品過來,便要去赴朋友的約會,現在卻無法丟下她,想象她在這種寒冷夜晚,獨自舌忝舐情傷的痛楚,無人陪伴安慰,一種沉甸甸的愁澀情緒輕扯著他胸膛,有些疼。
他再次打破沉默。「你家附近有什麼賣吃的店?」瞧她這副干巴巴的模樣,他猜她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
雖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熊沂蓓還是報出自己熟悉的那些店。「有兩家自助餐、一家麻辣鍋、簡餐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中式早餐店……」
「你最喜歡哪一家?」
「那家中式早餐店,他們的咸豆漿、蘿卜糕、燒餅夾油條都很好吃。」提起她最愛的美食,她胃里卻像裝了鉛,一點胃口也沒有。
「嗯,就去那里。」
不是說要送她回家嗎?熊沂蓓茫然,看著眼前男人理所當然的宣布︰「我還沒吃晚餐,讓你請客吧。」
「我為什麼要請你?」她莫名其妙。
「因為我送你回家,請一頓晚餐不為過吧?」
她又沒求他送她!
她秀眉輕揚,眸中閃過一絲不忿,念在他是為她解圍的「恩人」分上,硬憋住不以為然的言語。
曹季海見狀,只是微微一笑,問道︰「早餐店的地址?」
這家中式早餐店的生意確實不錯,正值晚餐時間,店里坐了七成滿,有不少人攜家帶眷,全家出動,也有吃慣了傳統口味的老夫妻,恩愛同桌。
曹季海點了咸豆漿、蘿卜糕、燒餅夾油條,全都堆在熊沂蓓面前,他飲著豆漿,嗑鮮女乃饅頭配竹筍肉包。
熊沂蓓不再哭泣,情緒卻依然不佳,她慢慢的進食,咸豆漿暖了腸胃,精神也好多了。
「這里真的挺好吃的。」曹季海閑話家常似的聊著。
「是啊。」她隨口附和。
「這豆槳很濃,好香。」
「老板說是每天新鮮現做的,他還有跟我聊過做法。」
「喔?真不錯,這里東西便宜又好吃,我食量不小,點了這麼多,也才花一點錢,很劃算。」
「嗯啊。」她點點頭,兩人就在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松氣氛中用餐。
苞一個剛看過她大吵大鬧發飆的男人,這麼和平的對坐著吃燒餅喝豆漿,感覺有點奇怪,可是他的態度自然得讓她尷尬不起來,他沒有很八卦的追問,也沒有刻意安慰她,就只是默默坐著,陪她吃晚餐。
有時,若無其事,是最好的體貼。
初次見面時不算相談甚歡,此刻他貼心的舉止,讓她意外,也有點不適應,卻又真實感到他帶來的暖意,在心頭輕輕激蕩。
不過,別以為她沒發現,他不斷在偷看她,剛才在車上,他偷偷從後視鏡打量她,現在審視的目光則頻頻從竹筍肉包後邊飄過來,那雙清亮墨眸的存在感太強了,她很難不發現。
數不清第幾次被他偷瞧,她干脆抬頭迎視他,直接問︰「你是沒看過失戀的女人嗎?」
曹季海無辜的聳肩。「我是在納悶,你和錄音那天的樣子差好多,要是在街上踫到你,你不開口說話,我九成九認不出來。」
尤其是那深邃無辜的雙眼皮,變成下垂無神的單眼皮,整個長相也幡然一變,從夢幻美女作家變成呆滯的大嬸。
「我今天沒化妝。」她一語道破他感覺差異的癥結。
「化妝有差這麼多?」他嘖嘖稱奇,真是長見識了。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很愚蠢?」看她素著臉,憔悴的在大馬路上和前男友吵架,與鮮女敕的對手爭風吃醋,想起那失控的丑態,她自己都覺可恥。